第一章
的惊悚密码。
强仔……陈父的呼唤带着金属刮擦般的颤音,泛黄的手指如风中残烛般从内衣袋抖出那本房产证。发黄的纸页间滑落一张黑白照片:1982年的公章红印洇成血泊,照片里年轻时的爷爷站在刚盖好的土坯房前,笑容里藏着用三担稻谷换来的骄傲。如今这骄傲却被岁月啃噬得千疮百孔,公章红印与陈父眼角滑落的浑浊泪水交融,在证书上蜿蜒成一条深褐色的河流,仿佛祖宅地基里渗出的陈年血水。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野兽般的呜咽,智残弟弟挣脱束缚带,像头受伤的困兽蜷缩在墙角。他溃烂的膝盖不断蹭着发潮的墙粉,脓血与石灰混合成诡异的糊状物,在地面拖曳出蚯蚓状的痕迹。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里,夹杂着昨夜祖宅厢房的幻听——弟弟抱着太祖的黑白照片傻笑,照片里老人眼窝深陷如枯井,嘴角却凝固着诡异的微笑,仿佛隔着阴阳两界窥视着这场人间惨剧。
陈志强的思绪被这声音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夜,为了给弟弟凑住院费,他在工地连卸八车钢筋。铁屑扎进手腕时,他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温热的血顺着钢筋纹路蜿蜒而下,在雨水中晕染成一幅血色地图。此刻那道疤痕在工装袖口下隐隐发烫,像条烙铁般的蜈蚣啃噬着他的良知。
医生说……晓梅要切子宫……他盯着自动贩售机里泛着冷光的矿泉水,硬币在掌心沁出的汗渍里渐渐锈蚀。本月工资还剩314.7元,这个数字像把生锈的刀抵住咽喉——连一袋营养液都买不起的绝望,与祖宅拆迁队开出的四万八宅基地买价形成残酷对照。工装内袋里的宅基地合同被体温焐得发烫,纸张间渗出的油墨味混着消毒水气息,竟像极了晓梅羊水栓塞时从口鼻涌出的血腥气。
签吧。陈父突然扯下呼吸面罩,青紫的嘴唇翕动着吐出带铁锈味的咒语。他枯枝般的手抓住儿子腕部,那里嵌着五年前扎进的铁屑,如今已长成皮肤下的黑色瘤体。老人指甲缝里积着陈年血垢,在儿子皮肤上刮出五道血痕:你弟……送养老院……祖宅不能留……心电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剧烈震荡,宛如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
陈志强摸到工装裤袋里的半片青砖——昨夜他蹲在拆迁队推土机前,用铁钉撬下的祖宅记忆。砖面上还粘着弟弟二十年前用粉笔画的歪扭太阳,此刻在消毒水浸泡下渐渐溶化,化作黄浊的泪滴顺着指缝滴落。突然,新生儿科方向传来婴儿断续的啼哭,像漏气的风箱在寂静中嘶鸣,这哭声与昨夜祖宅天井里弟弟摇晃老槐树的声响重叠,树根下埋着的太祖烟杆与爷爷临终塞给的银元,此刻都成了压在契约上的诅咒印章。
护士站的呼叫器突然尖啸,林晓梅的病历卡在传送带上飞驰如索命符。陈志强看见病历封面洇着暗红污渍,那分明是昨夜晓梅咳在他肩头的血沫。当他的指尖触到病历边缘时,纸张突然裂开道血口,露出里面夹着的半片带血丝的胎盘——这来自被遗弃胎儿的遗物,此刻正渗出粘稠的黑血,将子宫摘除同意书的字样染成狰狞的暗纹。
合同在……在祠堂香炉底下……陈父的呼吸突然急促如破风箱,枯槁的手指在空中抓挠,仿佛要攥住正在消散的魂魄。陈志强下意识地摸向裤袋,青砖棱角刺破掌心,血珠滴在合同上瞬间被纸张吸收,洇出朵畸形的曼陀罗。他突然听见祖宅地基深处传来闷响,那是太祖棺材板腐朽断裂的声音,混着爷爷临终前含混的呓语:宅子吃人……宅子吃人……
智残弟弟的嘶吼声骤然炸响。他挣脱束缚带冲向走廊尽头的阳光,溃烂的手掌拍在玻璃幕墙上,脓血顺着钢化玻璃蜿蜒而下,在日光中蒸腾出腥臭的雾气。这闷雷般的回响里,陈志强看见二十年前的全家福在玻璃反光中浮现:穿着新棉袄的弟弟坐在祖宅门槛上,身后土墙上家和万事兴的绣品鲜艳如血,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站在槐树下,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