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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里晃了晃:咳,明儿庙会......

    她喉头滚动两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褪色的袖边。

    我故意放慢整理供果的动作,果然听见她心底冒出句:城隍庙前的糖油饼......

    尾音裹着三分羞赧,倒像是待字闺中的少女。

    次日糖画摊子飘来焦香时,婆婆的蓝布帕子已经被捏出褶皱。卖绒花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经过,她驻足多看了两眼,又急忙低头数佛珠。

    我假装研究红绳结的样式,直到袖口被轻轻扯动。

    这绢花......

    婆婆盯着货郎担上那支木芙蓉,当年陪嫁的檀木匣里还收着支一模一样的。

    我数铜板的手突然被按住,婆婆指尖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挑那支淡青的,配你上月裁的新衫。

    暮色漫过石桥,我捧着油纸包的桂花糕,指尖突然触到温热布料——婆婆的蓝布帕子轻轻覆在我手背上,帕角绣着的并蒂莲沾着糖霜,在晚风里忽闪忽闪。桥下流水驮着碎金般的夕照,将我们并行的影子拉得老长。

    第四章

    檐角漏下的晨光里,槐花碎瓣打着旋儿落在石磨盘上。我蹲在井沿剥毛豆,青荚裂开的脆响惊动了篱笆下偷食的灰兔。

    那小东西腮帮子鼓囊囊的,正啃着婆婆新栽的紫薯秧。

    妈,您瞧菜地里那窝野兔崽子。

    我故意将竹筛抖得哗啦啦响,去年这时节我们还隔着三丈远各自干活,

    昨儿黄昏数着有六只,今早竟多出两只绒球似的兔崽子。

    面粉筛子悬在枣木盆上方晃了晃,婆婆肩头落满细雪般的粉絮。她别过脸去,沾着白霜的睫毛像沾了晨露的蛛丝,却在听见篱笆外窸窣动静时微微颤动。

    我看得分明,她生着冻疮的手指正悄悄抠着筛沿——那是她年轻时听评书入神才会有的小动作。

    柴火噼啪炸开火星子时,我捧着茶盏在厢房门口数了十二下心跳。

    油灯把婆婆弓背穿线的影子投在泛黄的窗纸上,银针第七次划过发鬓,线头依然倔强地蜷着。

    昨儿听您翻身到三更天。

    青瓷盏底叩在樟木桌上的脆响惊得线轴滚落,茉莉香混着婆婆袖口艾草味在暖雾里缠作一团。

    她猛地抓住我手腕,粗粝拇指按在刚结痂的水泡上,惊觉自己唐突又慌忙松开,却把我的手掌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霜白的月光突然跌进她眸中:你爹走那年,我也是这么整宿盯着房梁。

    婆婆突然摘下老花镜,煤油灯芯在她眼尾皱纹里跳成一簇火苗,

    这双手...

    她喉咙里滚过一声叹息,比秋夜露水还沉,

    不该尽是茧子。

    芒种日的蝉鸣吵得人心焦。滚油溅上虎口时,灶台边择苋菜的婆婆竟像年轻时追打偷谷雀儿般蹿过来。

    盐粒簌簌落在冒烟的皮肉上,我还没喊疼,倒先瞅见她发颤的唇色比锅里焯水的菜薹还白。

    逞什么能!当自己是铁打的

    蓝布条缠到第三圈才想起该骂人,尾音却打着飘。

    我望着她发髻里银丝在穿堂风里摇晃,忽然记起头七那夜灵堂烛火下,这张脸也曾被泪水泡软过棱角。

    暮春的雨说来就来。

    眼下婆婆正举着我绣歪嘴的鸳鸯冷笑:针脚比野猪蹭痒还粗。

    铜顶针敲在额角却是温的。西墙根下,她昨日撒的秕谷早已被野猫舔净,我盯着米缸上新添的缺口,把淘米水又悄悄倒回去半瓢。

    晾衣绳上的青布衫与碎花袄在细雨里挨挨挤挤,恰似当年她背着发高烧的我疾走三十里求医时,那件被冷汗浸透的中衣紧贴着我的脸颊。

    风起时,两根衣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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