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人的面扯开我的衣领:大家看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我锁骨上的烫伤结了厚厚的痂,像一块丑陋的补丁。回家路上经过镇小学,听见孩子们在读课文,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代课老师。现在我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泡在冷水里洗衣服,已经变形到握不住粉笔了。
第七年,周振业带客户回家吃饭。我在厨房忙活半天,端菜时不小心蹭脏了客人西装。
没长眼啊!周振业抄起醋瓶砸过来,玻璃渣混着液体流进我的衣领,灼烧着皮肤。客人劝:算了周老板...他立刻变脸:让您见笑了,买来的媳妇不懂规矩。
客人走后,周振业把我拖进储物间。皮带抽在背上时,我突然想起姐姐总说要去看海。现在我懂了,海一定比镇上的污水河干净,比周振业吐在我脸上的唾沫干净,比他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干净。
第九年春节,周振业母亲中风瘫痪。我每天要给她擦身、喂饭、端屎端尿。老太太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掐我,在我耳边咒骂:就是你这丧门星克的!我看着她歪斜的嘴角,突然想起姐姐离家前夜,我们并排躺在炕上,她偷偷告诉我:海是蓝色的,不像我们这的污水河。现在她在那片蓝天下按快门,而我在这里给仇人接尿。
第十年冬天特别冷。我站在院子里晾床单,寒风像刀子般割着脸。周振业醉醺醺地回来,看见结冰的水井就踹我:想冻死老子快去烧热水!我沉默地走向厨房,突然发现水缸里结了一层薄冰。冰面映出我的脸——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沧桑。我盯着那个陌生的倒影,想起这十年来每一个想死的瞬间:上吊的麻绳,河面的冰窟窿,灶台上的农药瓶......可最终让我活下来的,是刻骨铭心的恨。
恨姐姐一走了之留我在地狱,恨父母为钱卖女丧尽天良,恨周振业禽兽不如,更恨老天无眼。
那天夜里,我摸到了枕头下的剪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浑身战栗。十年了,这把剪过婚纱线的剪刀,终于要剪断我的枷锁。
趁周振业不注意,我抓起剪刀,狠狠扎进了该扎的地方。
剪刀刺进周振业肩膀的瞬间,我的眼前闪过这十年的黑暗。
他惨叫一声,踉跄后退,鲜血顺着黑色衬衫洇开。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突然复活的死人。
你他妈——
我没给他骂完的机会。抓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狠狠砸在他头上。
周振业轰然倒地。
我喘着气,站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那把剪刀——十年前用它修剪过婚纱的线头。
原来命运早就埋好了伏笔。
冰冷的手铐扣在腕上时,我竟在笑。
警察局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晃得我睁不开眼。做笔录的女警递来热水,我盯着杯口蒸腾的热气突然想起——周振业把这样的滚茶泼在我手背上,说进了我周家门就得懂规矩。
如今我把他捅进医院,警察却给我倒热水。多可笑啊,这世上所谓的公道,总要见血才肯来。
审讯室的铁椅硌着尾椎骨,那疼痛莫名让我安心。这十年我睡的是周家硌人的硬板床,现在连坐牢的待遇都比在家强。警察问动机时,我掀起毛衣露出腰侧的疤:这一处是皮带扣抽的,那一处是烟头烫的...满室警察沉默,有个年轻辅警别过了头。我突然很想问问姐姐,当年她逃婚时,可曾想过这些伤本该是烙在她身上的
三天后,我坐在县医院的走廊里,手腕上铐着手铐。
警察说周振业没死,但脑震荡加肩胛骨贯穿伤,我可能要坐几年牢。
我不在乎。
十年的折磨,换几年牢狱,值了。
可就在警察要带我走时,我突然闻到了海的味道。
小夏!
我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