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去碰他的手腕,触到的皮肤凉得像深秋的井水,脉搏早已停了许久。昨夜他冒雨跑出去的场景突然在眼前清晰,原来那时他已快熬不住,却仍怕她担心,连最后的痛苦都藏在雨声里。
枕边的信笺被晨风掀起一角,墨字在晨光中洇着水痕,显然被泪水浸透过。阮茶蘅颤抖着展开,沈昭临的字迹比平日歪斜许多,却一笔一画刻进她心里:
茶蘅,当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七年前火场初见,你抓着我衣袖的指尖在渗血,像朵开在灰暗中的茶蘼花。那时我便想,哪怕穷尽一生,也要让你看见这世界的光。
她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
心头血
药引
七七四十九日
的字迹。原来那些年她喝的药,是他从心口一针针取的血;原来他日益苍白的脸色,是用自己的寿数在换她的光明;原来每次她问起伤口,他转身时的颤抖,都是怕她发现真相的慌张。
医书说施术者需断情,可我总忍不住想,等你眼睛好了,或许会为我泡一盏茶,就像你说的,用最暖的手。后来才明白,我的手早就冷了,可你的眼睛,却该永远盛着人间的星火。
信笺的最后,是团模糊的墨迹,像笔尖在纸上停顿太久洇开的泪。阮茶蘅把信按在胸口,忽然听见后院传来水壶沸腾的声响
——
那是沈昭临晨起烧水的习惯,七年未断。
她跌跌撞撞跑过天井,看见老茶树下支着的红泥小炉,水壶正
咕嘟咕嘟
冒着白气,旁边摆着个青瓷碗,碗底沉着七片新采的茶叶,正是她昨日夸过的、明前最嫩的茶尖。
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温热的壶身,想起每个清晨他悄悄起床熬药的背影。此刻阳光穿过茶树新叶,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他曾说过的,她眼底未来会有的万千星光。
泪滴进沸腾的茶水中,激起细小的涟漪。阮茶蘅忽然想起方才复明时,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别的,正是沈昭临房里挂着的那幅未完成的画
——
青岚镇的雨巷里,有个盲眼的姑娘坐在茶寮前,而她身后,站着个望着她微笑的少年,衣摆上落着几片茶蘼花瓣。
那是他从未说过的、藏在画里的心事。
她颤抖着捧起那碗新茶,茶香在鼻尖萦绕,这次终于尝出了藏在苦味下的甜
——
是他七年如一日的温柔,是他宁可自己化作灰烬,也要燃尽最后一丝光热,只为换她眸中星子璀璨。
昭临哥哥,
她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轻声说,我终于看见你了。
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老茶树的清香掠过她湿润的眼睫。远处传来周明轩晨起开店的声响,可这方小天地里,时间仿佛永远停在了沈昭临倒下的那一刻
——
他用生命熬了七年的苦茶,终于在她复明的清晨,化作了照亮她余生的星光。
第六章:烬茶余温
青岚镇的梅雨在小满后愈发绵密,阮茶蘅撑着沈昭临去年新糊的油纸伞,鞋尖碾过青石板上的苔藓。竹篓里装着她新制的茶饼,饼面上印着茶蘼花的纹路
——
那是沈昭临生前最爱画的花样,说像她笑时眼尾扬起的弧度。
坟前的碑是周明轩帮忙立的,青石刻着
沈昭临之墓,未敢多刻一字。阮茶蘅蹲下身,指尖抚过碑上未干的雨痕,忽然发现右下角有道浅细的划痕,像片蜷曲的茶叶
——
定是他临终前自己偷偷刻的,就像他总在她看不见时,把心事藏在细枝末节里。
昭临哥哥,今日带了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