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漫开来。他抓着她的手按在凹陷的肋间:数数这些呼吸次数指尖下的胸腔像漏气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湿啰音。
林疏星触电般缩回手,掌心沾着淡红色痰液。这是呼吸肌无力导致的肺淤血,她照顾阳阳时在护理手册上见过图示。
三年前你给阳阳做初诊时...她突然抓住他左臂,输液杆的凸起硌着指腹,就已经拿不动叩诊锤了对吗
沈砚白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动作让林疏星想起阳阳化疗后畏光的模样,她鬼使神差地掀开他右臂绷带——萎缩的二头肌上布满针孔,最新的青紫皮下注射痕迹组成个阳字。
你在用自己试药她扯开他领口,更多注射痕迹从锁骨蔓延到心口。沈砚白突然剧烈咳嗽,带血的唾液喷在琴键中央C的位置,像枚猩红色的婚戒。
月光在此刻被乌云吞噬。黑暗中响起金属碰撞声,林疏星摸到钢琴底部粘着的铁盒。沈砚白扑过来抢夺的动作像具牵线木偶,右腿僵直地拖在地面。
盒子里是串千纸鹤,每只翅膀都写满数字。林疏星对着应急灯辨认:
【CAR-T细胞培养费:¥387,652.43】
【呼吸机日租:¥2,300】
【丙种球蛋白(进口):¥5,600支】
最底层的监护仪打印纸上,是沈砚白三年前的肌电图报告:【神经源性损伤(重金属中毒待查)】。医嘱栏潦草地写着:建议青霉胺驱汞治疗,却被红笔狠狠划去。
沈砚白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左手扫落整个琴键盖。暴露的琴弦割破他掌心,血珠坠在写满药价的千纸鹤上:滚!带着你的圣母心滚!
林疏星在狼藉中摸到个塑料药瓶。标签被反复撕贴已经模糊,但二巯丙磺钠的字样刺进瞳孔——这是汞中毒特效解毒剂,而瓶身生产日期是七年前。
你早就知道病因...她将药瓶砸向他心口,为什么不治疗!
沈砚白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镇痛糖浆,玻璃瓶沿沾着带血的唾液:青霉胺会损伤听神经。他摩挲着右耳助听器,当年...有个女孩哭着说最喜欢我哼《月光》...
解毒需要RH阴性血做置换。沈砚白突然温柔下来,指尖划过她腕间胎记,全市骨髓库只有阳阳符合。他笑着咳出粉红色泡沫痰,可惜那孩子P53基因缺陷,采完干细胞怕是活不过...
响亮的耳光声截断话语。林疏星看着沈砚白嘴角渗血,却仍挂着那副冷冰冰的笑,突然意识到这表情与他办公桌的毛线银杏一样——都是精心编织的面具。
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救阳阳并且让我和阳阳搬进来是不是为了利用阳阳!她扯着他的西装衣领疯狂摇晃你说啊!你说啊!我就这一个亲人了,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令弟是P53基因突变型白血病。沈砚白用左手拧开药瓶,白色药片洒在琴谱上,化疗只是缓刑,CAR-T治疗半年后复发率87%。他忽然露出古怪的微笑,右手无名指开始不自然地抽搐,接着将器官捐赠协议放在钢琴上不如让这具身体在彻底腐败前,再开出一朵花。
林疏星抓起铜钱砸向他的额头。金属划破眉骨的瞬间,沈砚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的血溅在琴键中央的C调上。他佝偻着背去坐轮椅的模样,像极了福利院后院那棵被雷劈断的老银杏。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她颤抖着翻开器官捐献书,却发现受益人那栏空着。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张心电图,背面用铅笔写着:当铜钱合二为一,带她去旧教堂完婚。这笔迹是阳阳的!
沈砚白已经摇着轮椅消失在走廊尽头。林疏星追出去时,看见他正对着玄关镜整理领带。镜中倒影里,男人的右手垂在身侧,袖口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针孔,像是被人胡乱钉上银钉的蝴蝶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