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在护栏霜花上,像条捡垃圾的流浪狗。冰晶在体温下融化出蜿蜒的溪流,倒映出顾言深骤然收缩的瞳孔——那里有她从未见过的痛楚,仿佛被这句话剜去了半块灵魂。
顾言深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心口处的电子监护贴片。显示屏上的心电图在接触到寒风时剧烈波动,QRS波群扭曲成嶙峋的梅枝形状。三个月前装的起搏器,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每次想你超过三小时,它就会报警。
苏晚的视线被泪水割裂成碎片。她看见贴片边缘的皮肤布满针孔,是长期注射抗排异药物的痕迹。记忆突然闪回巴黎深夜,陌生号码发来的心电图图片,当时以为是恶作剧,此刻那些异常波形与眼前图形完美重合。
你以为自虐就能让我心软她的指甲深深掐入铁盒边缘,那年在便利店,你转身时掉落的烟盒里...话音戛然而止——顾言深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滴在雪地上绽成红梅,与他白大褂内衬的血型绣章相映成趣。
染血的手帕展开时,苏晚看见边角绣着的化学式——C9H13NO2,是多巴胺的分子式。当年她玩笑说你就是我的多巴胺,他便偷偷绣在所有贴身衣物上。此刻血渍在化学式上晕染开来,像幅残酷的抽象画。
那天烟盒里...顾言深喘息着接上话茬,是101根烟蒂,每根都写着对不起。他颤抖着从铁盒底层抽出密封袋,焦黄的烟嘴排列成心形,每个滤嘴内侧都有极小的日期——正是他们分开后的每个纪念日。
呼啸的寒风突然捎来消毒水的味道。苏晚看见他锁骨处的疤痕增生,那是起搏器植入术的切口,缝合线脚却刻意绣成梅枝状。她想起纽约画廊收到的匿名包裹,里面是沾着血渍的手术线,原来每针每线都在复刻他身上的伤痕。
上周拆线时,顾言深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心口,我求麻醉师不要用镇痛泵。起搏器的震动透过皮肤传来,与她的脉搏渐渐同频,这种疼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等你的资格。
远处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苏晚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鼓起的形状,正是她遗失多年的速写本。本子边缘探出半截CT胶片,在风雪中显露出乳腺结节的轮廓——被他用红笔标注着第42次三维重建,恶性概率<3%。
顾言深,你真是个疯子。她的眼泪砸在起搏器贴片上,激起细微的电流声。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心电图波形坍缩成直线,又在下一秒迸发出剧烈的震荡——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在恨与爱的悬崖边摇摇欲坠。
铁盒最终坠落在积雪中,激起细小的雪霰。顾言深跪倒在地时,手中紧攥着枚银戒——内圈刻着巴黎的经纬度坐标,正是她当年扔掉订婚戒的位置。戒面在雪地上划出长长的刻痕,最终停在她鞋尖前,像道跨越十年的破折号。
第三章:手术灯影
手术室的铅合金门在顾言深身后闭合时,发出沉钝的蜂鸣。苏晚数着墙上电子钟的秒针,每一声滴答都在消毒水气味里敲出裂痕。母亲腕间的银镯在转运床上晃出细碎光斑,与顾言深白大褂上的反光条重叠,织成十年前那个雪夜的幻景。
准备室的玻璃映出他的侧影。顾言深正在用碘伏擦拭双手,指腹划过右手小指内侧的疤痕——那是大二实验室爆炸时替她挡下的碎玻璃,此刻在无影灯下泛着淡粉的新生皮肤。他的手术帽压得很低,却遮不住后颈新结的痂,形状与她昨夜梦见的手术刀痕分毫不差。
苏女士,请确认患者信息。巡回护士的声音惊醒了她。核对单上顾言深的签名力透纸背,收笔处的顿点洇开墨渍,像那年他在情书末尾滴落的泪。苏晚的指尖划过主刀医生栏,突然想起巴黎公寓的墙面上,贴满他手术直播的剪报,每一张都在她失眠的夜晚被反复摩挲。
手术室的门再次开启,带出一阵冷冽的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