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硬币堆里格外显眼:今天赚了三十八块五,比昨天多两块。她把账本推给我看,最后一行写着:给小林买新围裙,带口袋的那种。
刀剪厂的老工友偶尔会来捧场,王师傅骑着自行车晃悠过来,咬口葱油饼就掉眼泪:比羊大碗的香多了,当年我该跟着你们一起出来闯。温翠香往他饭盒里多塞了个茶叶蛋:等分店开起来,王师傅来当大厨,我给您打下手。蒸汽里的笑脸,让铁皮棚成了比任何大酒店都温暖的地方。
初雪降临前,温翠香的母亲偷偷送来台旧缝纫机:放在家里占地方,你们拿去用。机身缠着红布,针脚里还夹着张字条:给翠香做围裙,给小林做厨师服,边角料能缝个钱袋。那天夜里,我们对着缝纫机研究了半小时,温翠香突然把我的手按在机身上:你听,它在咯噔咯噔唱歌,像在给咱们的梦想打拍子。
煤炉的火星在铁皮棚里明明灭灭,像散落的星辰。温翠香靠在我肩上打盹,睫毛上沾着面粉,红绳转运珠滑到手腕内侧,贴着她跳动的脉搏。我摸着她记满账目的笔记本,突然明白,所谓生活的支持,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她从家里偷来的每勺猪油,我凌晨揉面时替她焐热的搪瓷缸,是母亲藏在豆角里的硬币,是姐姐反对声中依然紧握的双手。
当第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出锅时,温翠香把红绳转运珠摘下来,系在缝纫机的旋钮上:让它帮咱们守着梦想,等餐馆开起来,再把它取回来。晨雾中的铁皮棚渐渐清晰,像艘即将启航的小船,而我们,正用彼此的体温,将寒夜里的煤炉,烧得通红。
生活的支持是具象的,是面粉袋上的指纹,是记账本里的涂改液,是缝纫机上的红绳。那些在寒风中相互依偎的清晨,那些被姐姐骂哭却依然笑着揉面的夜晚,都成了早点铺门前的脚印,深深浅浅,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温翠香耳后的痣在晨光中闪烁,像颗永不熄灭的星,照亮了煤炉边的每一个晨钟,也照亮了我们紧握的,关于未来的梦。
第七章
高跟鞋与擀面杖
霜降后的第七天,温翠香的姐姐踩着细高跟踏进铁皮棚,鞋跟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点。我正在擀葱油饼的面团,擀面杖突然在案板上打滑,面粉扑簌簌落在她熨得笔挺的西裤上。
好啊你,她一把扯下温翠香系在缝纫机上的红绳转运珠,金属旋钮发出刺耳的声响,把家里的缝纫机偷出来不说,还把传家宝当摆设妈要是知道你拿晋祠求的转运珠拴破机器——
温翠香的围裙兜着刚出锅的糖三角,热气熏得她眼镜片发白:姐,那是妈默许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姐姐的手重重拍在收银台上,硬币堆哗啦散落:默许妈半夜起来给你们偷蜂窝煤,血压都高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蓬头垢面跟个伙夫过日子,你可是大专生!
铁皮棚的棉门帘被风掀起,路过的大爷探头看了眼,温翠香慌忙把糖三角往纸袋里塞:姐,咱们出去说......姐姐却抓起案板上的记账本,红指甲划过梦想基金那栏:就这每天三十块的流水够买双像样的皮鞋吗北方大酒店的经理等了你半个月,再不去,名额就给别人了!
我攥着擀面杖的手在发抖,掌心的刀疤硌得生疼。温翠香突然挡在我身前,围裙口袋里的记账铅笔掉在地上:我不去大酒店,这儿就是我的未来。她的声音发颤,却像案板上的面团般坚韧,小林会开自己的餐馆,会有旋转门和水晶灯,你等着看吧......
笑话!姐姐把转运珠甩在缝纫机上,红绳在铁架上晃出凄凉的弧,他连卫生许可证都是借的别人的名字,拿什么开餐馆拿你偷来的猪油和赊的面粉吗她转身时撞翻了煤炉边的热水壶,沸水泼在温翠香脚背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姐姐远去的背影,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水泥地上。
那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