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置拼出个歪扭的七字。
扶棺的王叔突然说这场景他见过——三十年前陈默父亲坠井后,打捞上来的尸体鞋底也沾着这种红珠。
去把西屋床头柜搬来。老周指挥着,眼睛却盯着供桌。
陈默顺着他视线看去,奶奶紧握的锈秤砣不知何时移到了香炉正前方,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毛边纸。
纸上是奶奶工整的蝇头小楷,标题写着丁丑年记事秤。
陈默手指发颤地翻到最新一页,墨迹未干的记录让他如坠冰窟:
七月初七,孙儿归家,予赠阳寿三钱。亥时三刻,西屋梁上客来讨债,以命偿之。
最后一行小字像被水晕过:切记,孙儿重七斤九两时不可开棺。
3
重棺
出殡……
陈默数到第十六次绳结断裂时,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换龙杠!老支书第三次吼出同样的话。
抬棺的麻绳在相同位置崩开,飞起的绳头在陈默左颊抽出血痕。
他舔到铁锈味的温热,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父亲棺木下葬前也有条染血的麻绳抽在他同样位置。
起——
十六个汉子肩头同时下沉。陈默盯着棺材四角的桃木楔,那些本该钉死的木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退出。
最前排的李叔突然膝盖一软,青石板上留下两个湿漉漉的膝盖印。
见鬼了...李叔的瞳孔在晨雾中扩散,这棺...在吃重。
陈默伸手去扶棺木,掌心触到的不是冰凉木板,而是某种有温度的、轻微起伏的曲面。他触电般缩回手,发现掌纹里嵌满了暗红色木屑,闻起来像陈年的血痂。
送葬队伍行至村口老井时,陈默听到了第一个错位的声音。本该在队伍末尾撒纸钱的三婆,她的啜泣声突然从井底传来。接着是所有纸钱同时飞向井口,如同被无形的手抓住,一张接一张按进幽暗的井水。
停棺!老支书的喊声变了调。
棺材落地瞬间,陈默看到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倾斜的棺木与地面形成四十五度角,正是当年父亲棺材滑入井口的角度。更可怕的是,所有抬棺人脖子上都出现了紫红色的勒痕,就像被无形的绳索吊着。
陈默跌跌撞撞退到井台边,井水突然映出奶奶的脸。水面下的老人正在用秤砣测量自己的脖子,动作和那晚槐树下如出一辙。
陈默惊叫一声打翻水桶,却发现井水已经变成了浓稠的、带着铁锈味的红色液体。
你奶奶带了阴债。老支书往棺材上泼了一碗鸡血,得开棺。
陈默突然想起记事秤上不可开棺的警告,但为时已晚。撬棍已经插入棺缝,随着木料撕裂的声响,他闻到浓郁的檀香混着腐果味——正是奶奶衣柜的味道。棺材里传来布料摩擦声,像是有人正艰难地翻身。
别看!老周捂住他眼睛的手在发抖,尸...尸体在吸桃木楔...
陈默挣脱束缚时,恰好看见最后一根桃木楔被吞入奶奶口中。老人青灰色的嘴唇在蠕动着,随即丢出一团裹着红布的物件。那东西滚到陈默脚边自动展开,露出底部刻着父亲名字的锈秤砣。
黄昏的光线突然变得惨白。陈默发现所有送葬人都静止了,他们脖子上的勒痕正在渗血,血珠悬浮在空中组成模糊的数字:19。这个数字与奶奶死亡的增重数值完全一致。
4
夜秤
陈默在第三次惊醒时终于确定,自己根本没有真正醒来。
月光像凝固的牛奶泼在床前,他盯着手腕上的夜光表——表面数字永远停在3:07,那是奶奶咽气的时辰。汗水浸透的背心黏在皮肤上,散发出某种类似供香燃烧过度的甜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