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卸妆、洗漱。化妆棉擦过眼角时,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接着是规律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呼噜声。那声音透过卫生间瓷砖传来,经过水管的放大,竟有几分像丈夫生前睡熟时的动静。
林淑芬的手停在半空。这是她第一次认真聆听这堵声墙另一侧的生命迹象。鼾声忽高忽低,偶尔夹杂几句模糊的梦呓。个陌生又熟悉的呼吸节律,像海潮拍打着她孤独的岸。
第二天清晨,她在电梯里遇见了那个可能是声源的男人。
灰白头发,深蓝色工装外套,手里拎着豆浆和油条。对方微微颔首,她报以同等弧度的点头。电梯下行过程中,两人默契地盯着楼层数字,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麻烦,您让一让别撒到您身上,这口袋我看着不结实。男人在到达一楼时,微笑着解释着,还特意将豆浆油条远离林淑芬。她报以微笑回应着他,心里嘀咕着:他的声音比鼾声清亮许多,带着北方口音。
林淑芬侧身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膏味,像是虎牌清凉油。这个细节莫名让她安心,就像确认了夜间火车上邻铺乘客的存在——不必交谈,但知道有人同在这段旅程中。
当晚,她特意在客厅多待了半小时。当时针指向十一点,熟悉的鼾声如约而至。她默默的安心的坐在沙发上,收拾着晾晒干的衣物。任由那声音像背景音乐般漂浮在空气里。
周末女儿视频时,林淑芬正把新买的防潮箱推进卧室。
妈你脸色好多了,屏幕里的女孩凑近摄像头,最近睡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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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淑芬的手顿了顿。她确实连续几天没有服用安眠药,但这与那鼾声的关联太过荒谬,甚至羞于启齿。老年大学排了新舞蹈,她转移话题,下周要去区里比赛。
挂断后,她站在卧室中央发呆。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画出模糊的格子,隔壁的鼾声穿过墙壁,像某种夜行动物的呼吸。她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新婚时,丈夫的呼噜曾让她彻夜难眠,如今却成了最奢侈的安眠曲。
三月末的暴雨夜,鼾声缺席了。林淑芬在凌晨两点醒来,发现雨声填补不了那种特殊的寂静。她打开手机广播,主持人的笑声在雷声中显得刺耳。最终她抱着毯子挪到客厅沙发——那里离共用墙面更近——在等待中昏沉睡去。
一个月后的周三晚上,鼾声没有出现。林淑芬翻来覆去到凌晨一点,墙那边始终静悄悄的。她起身吃了片安眠药,却在药效发作前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默默地想。
第二天依旧没有鼾声。第三天、第四天...整整一周,那面墙安静得像堵隔音屏障。林淑芬的黑眼圈越来越重,白天和老姐妹们跳广场舞时频频出错。
淑芬,你最近脸色很差啊。王阿姨递给她一瓶矿泉水,是不是失眠又犯了
林淑芬拧开瓶盖,水珠顺着瓶身滑下。嗯,有点...对了,我隔壁住户最近把房子出租了吗
你说你家对门儿那家李奶奶插话,听说那老头住院了,好像是肺炎。他儿子从国外回来照顾他呢。
水呛进气管,林淑芬剧烈咳嗽起来,水洒了一地。原来最近迟到的鼾声是邻居多年在外面工作的儿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进厨房,林淑芬从窗子望楼下,发现一个酷似邻居的年轻人走进这个楼门,林淑芬猜想这个可能就是邻居的儿子吧
二
老年大学春季汇报演出后的茶歇时间,林淑芬在更衣室角落找到了自己的保温杯。杯子下不知被谁压了张便签纸,上面打印着周三下午两点,天鹅湖相亲角。
哟,这年头还有人用这么老土的方式传纸条王美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香水味一起逼近。她今天穿了件绛红色旗袍,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