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第五节车厢,他发现了母亲的棕色手提包。褪色的绣花手帕里裹着半枚乳牙,背面用血写着阿垣周岁留念。陈垣跪倒在地,那些被时轨砂吞噬的记忆汹涌归来——五岁发烧时母亲彻夜擦拭他滚烫的额头,十六岁生日她偷偷把护身符缝进校服内衬,还有暴雨夜她冲出家门时回头的那一眼...
妈!他对着虚空嘶吼,喉间涌出混着齿轮碎片的血沫。车厢突然剧烈震颤,所有车窗映出同一画面:2003
年的母亲正在焚烧自己的指骨,时轨砂的烟雾中浮现出红衣女孩的轮廓。
怀表纹身突然嵌入腹腔,像一把拧动内脏的扳手。陈垣跪倒在驾驶室门前,看着自己的肚皮如拉链般裂开。青铜齿轮组咬合着探出体腔,每个齿槽都刻着遇难者姓名,最中央的主动轮上嵌着母亲最后的照片。
这是时间胚胎。红衣女孩的虚影握住他的手,触感如童年时母亲为他涂药的指尖,要用至亲的时轨砂喂养...她的身体开始崩解,沙粒在空中组成星图——那是母亲在时轨砂里埋藏了四十九年的逃生路线。
陈垣的右手被迫按向齿轮组。在接触的瞬间,他经历了所有轮回的死亡:被铁链绞杀时看到母亲跪求日军军医,被规则同化时听到母亲在产房惨叫,被时轨砂反噬时尝到她混在香灰里的眼泪...当最后一次心跳归零时,终极真相撕裂了他的灵魂——母亲才是最初的逃脱者,她不断轮回救人,只为在每个时空守护儿子。
齿轮突然咬住他的心脏。在濒死幻觉中,陈垣看到
1943
年的实验室:母亲被绑在手术台上,军医正将她的肋骨锻造成第一批时轨砂。把我的骨头...留给孩子...她最后的喘息化作青铜齿轮上的铭文。
驾驶台布满生物组织,像母亲分娩后未愈合的子宫。陈垣颤抖着将齿轮组嵌入控制槽,突然听到婴儿啼哭——那是他自己出生时的哭声,从
49
年前的产房穿透时空而来。
启动需要双倍祭品。母亲最后的残影悬浮在操作台上方,沙化的脸庞恢复成记忆中温婉的模样,用我的时轨砂...她瞳孔绽放的磷火里,陈垣看到骇人真相:每个轮回的母亲都在重复相同选择——剜出眼睛为儿子制作时轨砂,折断肋骨锻造逃生工具,甚至在车站假扮红衣女孩引开追猎者。
控制台突然伸出血管缠绕陈垣的手腕。当他按下启动键时,整列时骸列车发出濒死的咆哮。车窗外的铁轨开始自我吞噬,母亲残存的左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活下去,哪怕成为规则...
在时空乱流中,陈垣目睹了所有轮回的母爱:1987
年的母亲为他挡下坠落的广告屏,2003
年在列车爆炸前将他推出车门,2035
年用最后时轨砂冻结他的衰老...当车头冲破屏障时,他听到
49
年前实验室里的母亲在火海中最后的呼喊:阿垣,别怕——
晨光刺痛双眼,陈垣躺在崭新的
13
号线站台。电子屏显示
2072
年
4
月
5
日,母亲失踪整整四十九年。在工程局档案室,他找到了泛黄的《重大事故记录》:
2003
年
4
月
4
日,检修员林淑芳(工号
013)为救被困儿子闯入禁区,遗体未寻获...
最新城市规划图上,他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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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线扩建方案正在施工。图纸边角有行小字:纪念母亲林淑芳。当他触摸那些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