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围巾躺在抽屉最底层,标签上的ZL绣得歪歪扭扭——是我的名字缩写。
给未来男朋友的,我织了两条。她的纸条还别在围巾上,粉色毛线勾住了我的指甲,像她留在我生活里的痕迹,怎么也扯不掉。
十二月的深夜,我趴在床上给她回消息,右手完全握不住笔,只能用两根食指慢慢戳屏幕。
她发来张便利店的照片,货架上摆着半价的牛奶:周临你看,和我们第一次喝的一样!
我盯着照片里她冻红的鼻尖,突然想起她父亲的手术费,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止痛药,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小羽,其实我……我打下这行字,又删掉。
她不会知道,我现在连拆开她寄来的围巾的力气都没有;
不会知道,我每天要吃三片止痛药才能勉强控制手指;更不会知道,医生说我的病情可能等不到春天。
平安夜那天,她发来段视频:奶茶店的玻璃上贴着她画的月亮,周围挂满彩灯,像极了我们说过的海边星空。
等你来看呀,比星星还亮。她的声音混着店里的杂音,我却听见背景里有护士喊林建国家属——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我盯着视频里她转身时的背影,工装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缴费单,金额数字刺得眼睛生疼。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在骗她,就像我早就知道她在骗我。
我们像两只衔着谎言的燕子,在逐渐结冰的天空里筑巢,以为这样就能温暖彼此,却不知道每片羽毛都沾满了血。
跨年夜的鞭炮声震得窗户发抖,我数着抽屉里的止痛片,刚好剩下七片。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小羽的消息:周临,新年快乐!
我攒够手术费了,等我爸出院,我们就去看海好不好
附带的照片里,她举着张红色的缴费单,笑得像个终于攒够糖果的孩子。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诊断书,日期停在三天前:病情恶化,建议准备后事。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在减少回复频率,早就知道我在隐瞒病情,却还是每天变着法儿给我发消息,像在和时间赛跑,想把剩下的温柔都塞进对话框里。
好,我们去看海。我用左手打下这行字,指尖在屏幕上留下汗渍。
窗外的烟花炸开,映得深蓝壁纸像片破碎的海。
她不会知道,我的右手已经完全握不住筷子;
不会知道,我连打字都要靠语音转文字;
更不会知道,这个好字,是我能给她的最后谎言。
元旦后的第一个凌晨,我在出租屋听见雨声。
和相遇那天一样的暴雨,敲打在生锈的防盗网上。
手机震了震,是林小羽的短信:周临,今天的月亮又像融化的甜筒了,你那边下雨了吗
我望着窗外的路灯,光晕在雨幕里晕成圆形,像她画的甜筒月亮。
右手突然一阵剧痛,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发出闷响。
我躺在潮湿的地板上,听着短信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像她在便利店门口等我还围巾时,踩在水洼里的脚步声,清晰而遥远。
原来最残忍的不是谎言,而是我们都明知对方在说谎,却还是愿意相信那些编织的未来
她相信父亲的手术会成功,相信我们会去看海;
我相信她的笑容是真的,相信止痛药能多撑一天。可命运就像这场暴雨,早就把我们的未来冲得七零八落,只留下对话框里的甜言蜜语,在渐冻的时光里,慢慢结成冰。
凌晨三点,我终于捡起手机,给她回了条消息:下雨了,月亮被冲走了。
发送后,我盯着锁屏上的时间,突然笑了。
原来我们都是被月亮抛弃的孩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