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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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岁月,有一瞬温暖时光。
直到有一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木板墙后飘来舅舅舅妈的争执声。舅妈数落着舅舅,舅舅性格温和,不敢顶撞舅妈,舅妈你总不能一直养着别人的孩子,养不熟。每个月寄来一千块钱生活费都不够我们买菜的。舅妈的话像冰锥刺进心里。为了不让舅舅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我隔着木板墙小心翼翼地问道:舅舅、舅妈睡了吗舅舅回:还没睡呢怎么啦我说道:舅舅,这边离学校太远了,我走路去上学不方便。我能不能回我家住。舅舅问道:你爸爸妈妈知道这事吗我说:还没有,明天晚上你帮我打电话给我爸妈,我跟他们说。于是,第二天晚上舅舅帮我打了电话,我跟父母说舅舅家远,上学不方便,想换个住处。
父母知道爷爷奶奶家不方便去住。幸运的是,姑姑向我张开了怀抱。她的家就在小学旁,姑父常年在外打工,两个表弟待我如亲姐姐。放学时姑姑带我去菜园,周末姑姑带着我和表弟一起上山干活,姑姑干着活,我和表弟找野果、抓小鱼。回到家姑姑手把手教我做饭。日复一日,转眼我就上了初中一年级,只有周五下午和周日回姑姑家,但姑姑对我依旧很好。临近过年,姑姑还特意为我准备了漂亮的侗族衣服,在我的老家,过年都要做新的侗衣穿。尤其是有女儿的家庭,妈妈都会给家里的女儿亲手缝制新的侗衣。
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村里家家户户都会聚集在一起,穿着新侗衣,出门看花炮、芦笙演奏。我也穿着姑姑准备的新衣服跟着小伙伴去凑热闹。但这份温暖却被三婶的嫉妒打破,她大闹一场,指责姑姑偏心,硬是要我搬离姑姑家。
三婶的话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刃,每次吵闹都以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收场。每次爷爷奶奶都欲言又止地背坐在褪去了木色的凳子上,邹巴巴的手紧紧攥着开裂的竹烟杆,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无奈与惶恐。
老三快四十才成家,好不容易续上香火...爷爷总对着火塘喃喃自语,火星子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外套上。奶奶抹着眼泪往陶罐里添茶,油茶的香气混着叹息弥漫在木屋里。他们明知三婶的刁难毫无道理,却总把委屈咽进肚里——在二老心里,三叔头上那块难以根治的皮肤病,成了他们永远的牵挂,也成了三婶一次次要挟的筹码。每到这时,老两口只能相互搀扶着,在摇曳的烛光里默默祈祷这场风波快点过去。
姑姑夹在三婶的指责与家族的压力之间,就像风雨中飘摇的纸灯笼,照亮着我,但被流言蜚语吹得摇摇欲坠。母亲攥着父亲的衣角,声音里带着试探:要不让娃跟我们去广东大不了我们辛苦一些。父亲站在门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良久才闷声开口:初中转学只能读私立,一年学费够全家嚼半年的口粮。弟弟也要上学,总不能顾了一头丢了一头。
昏暗的灯光下,父亲鬓角的几根白发刺得我眼眶发酸。我望着他布满老茧的双手——那是在流水线磨出来的痕迹,突然读懂了父母电话里赚钱不易背后的千钧重量。灶台上冷掉的油茶还飘着香气,就像这些年他们给我的爱,温热却沉重,藏着说不出口的为难与愧疚。
我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和母亲泛红的眼眶。我捏着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深吸一口气说道:爸,妈,我自己在家住吧。周一晚上到周四都住校,周五下午才回来,也就周末在家。我会自己生火做饭,实在不行,带着米和菜钱去爷爷奶奶家搭伙吃几顿。
父亲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半晌才重重叹口气:那也行吧,你也十三四岁了,该学着照应自己。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每个周五的傍晚,我都会背着书包,踩着夕阳的余晖往家赶。放下书本就拿起挑杆,拿上麻绳或者塑料绳,跟着小伙伴钻到山里拾柴火。干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