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一张承载着无数期待的契约。领到第一笔薪水那天,我特意买了奶奶念叨许久的鞋子,给爷爷挑了件厚实的棉衣,又将六百块塞进母亲手里。望着他们脸上开心的笑容,妈妈欣慰的看着我,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奔波都有了意义。
然而好景不长,最初的新鲜感很快被繁重的工作碾碎。无休止的三班倒像永不停止的车轮,白班连着夜班,出班后还要顶着困倦去医院下设的门诊工作一天。节假日成了奢望,手机24小时待命,随时准备赶回医院顶班。物价却像脱缰的野马,疯狂飞涨,微薄的工资还在削减,在生活的重压下捉襟见肘。食堂里的素面从4元涨到6元,房租也跟着水涨船高,我常常在深夜里对着计算器发呆,算计着每一分钱的去向。
看着科室里的同事们陆续递交辞呈,他们疲惫的面容和无奈的叹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又一个通宵后,我站在更衣室镜子前,望着自己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面容,想着三年后才能见到的五险一金。终于下定决心,将辞职信轻轻放在领导桌上。走廊的穿堂风卷起纸张边缘,也吹散了那些在疲惫中挣扎的日日夜夜。
命运的齿轮在某个寻常的午后悄然转动。那日刷着招聘网,诚聘医护人员的几个大字跃入眼帘,正是我心仪已久的单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投递简历,竟意外收到了面试通知。经过面试、考核下来,掌心的汗渍在通知单上晕开深色的痕,直到人事科那句欢迎加入落下,才惊觉自己终于抓住了命运抛来的橄榄枝。
市里的风裹着紫荆花香送来第一份工资条时,数字栏里的4000像团跳动的火焰。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在商场的橱窗前驻足良久。最终,父亲的旱烟、母亲的连衣裙、爷爷奶奶的衣服套装,新鲜的肉蔬,都成了我笨拙却真挚的心意表达。暮色里,我提着大包小包走在回家的水泥路上,巷口飘来熟悉的油茶香,突然觉得那些在风雨里跋涉的日子,都化作了此刻掌心里实实在在的温暖。
又到蝉鸣聒噪的盛夏,弟弟的中考成绩像片云翳,轻轻落在全家人的心头。虽属中上水平,却离高中尚有距离。权衡再三后,他循着我的足迹,踏入了市里的卫校。
送他报到那日,父亲倚着斑驳的门框,指间的烟卷明明灭灭,良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丫头,爸妈这把骨头快散架了,往后弟弟的吃喝用度,你多帮衬着点。
此后每个月,我的工资单总被分成几份:给父母的孝心钱、弟弟的生活费、日常开销……即便自己省吃俭用,看到弟弟在电话里说起学校趣事时的雀跃,便觉得一切都值得。
春去秋来,父母从异乡返回家乡。他们在茶园里种下新苗,圈舍中添了禽畜,晨耕暮作间,日子渐渐有了起色。
不知过了多久,弟弟也实习结束归来,也找了市里的一家医院上班,收入还算可观。某个飘着茶香的傍晚,母亲擦着汗,眼里闪着光:今年收成好,等明年攒够钱,咱也盖栋敞亮的新房子!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着烟,嘴角不自觉上扬,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与天边的晚霞交织成一幅温暖的画卷,仿佛预示着好日子正在路上。
5
病魔来袭,不知所措。
深秋的夜风裹着寒意钻进衣领那天,弟弟刚下班,发来的消息还带着发烫的温度:姐,我发烧了。现在在医院检查。我随即赶过去,急诊科医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血红蛋白60gL,综合考虑。建议你们立刻去上级医院血液科做系统检查。我的指尖瞬间失去了温度,攥着缴费单的手不住颤抖。
次日清晨,三甲医院血液科门诊的走廊挤满了候诊的人。弟弟的检查报告一页页摊开在诊断台上,血液科医生推了推眼镜,说:他的肾功能异常。你们要去肾内科门诊看。到了肾内科需重新挂号排队,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