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手臂上的疼。
那里有一道齿痕。
这样,就算过了很多年,我也能认出你。
庚午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清晰得像昨日的雪。
我猛地抬臂,用齿痕的位置硬生生挡下独眼壮汉的斧柄。
皮肉撕裂的瞬间,我短刀捅进他的喉咙。
血喷了我满脸。
双刀女人趁机从背后袭来,我旋身,刀刃相撞,火星四溅。
她的刀很快,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我的手臂在流血,齿痕的位置火辣辣地疼,可我却笑了。
疼才好。
疼才能让我记住,我为什么活着。
我故意卖了个破绽,她果然上当,一刀刺向我心口。
而我迎上去,让她的刀锋擦过我的肋骨,同时,我的短刀没入她的心脏。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疯子……她倒下去时,嘴唇翕动。
我喘着气,跪在血泊里,雨水冲刷着我的脸,混着血,像泪一样流下来。
我低头看着手臂上的齿痕,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指尖滴落。
我慢慢凑近,牙齿抵上那道旧疤——
庚午……
我活下来了。
可你在哪儿
生死场的铁门缓缓打开,我拖着染血的身躯走出来。
左臂垂在身侧,齿痕的位置血肉模糊——那里本该结痂的,可我总在愈合前重新咬破,仿佛只有疼痛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场外,师父抛来一瓶金疮药。
恭喜。他似笑非笑,斗笠下的眼睛像两口枯井,映不出半点光,从今日起,你就是‘孤灯’的人了。
我接住的瞬间,指节因脱力而颤抖,血从齿痕处滴落,在泥地上绽开暗红的花。
代号是要我赏你一个,还是你自己取他踢了踢脚边尸体,这些死人,可都没机会选。
我盯着那滩血,忽然想起济善堂的冬天——破瓦缝里钻进来的月光,照在柴房墙角的野山茶上。
那花红得刺眼,像是雪地里的一滩血。
晚山茶。我抹去唇边的血沫,就叫这个。
哦他挑眉,倒是个漂亮名字。
山茶开在冬天,我攥紧药瓶,碎瓷片扎进掌心,越冷,越要见血。
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混着血水在脚边积成浅洼。
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被雨幕模糊,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济善堂的雪,和那个咬着我手臂说疼才能记住的少年。
可现在的我,早就分不清疼的是伤口,还是记忆。
那之后,我用晚山茶这个名字,用力又肮脏地活着。
我接的第一单任务,是个教书先生。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袖口还沾着墨渍,伏在案前批改学生文章时,烛火映得他眉目温润。
这位姑娘,夜已深了,可是迷了路他推开门时,手里还握着一支毛笔。
我藏在袖中的匕首突然变得千斤重。
他是无辜的。
师父给的密函上写得清楚:城南柳巷,周姓塾师,无武功,无仇家,杀之可得黄金二十两。
有人花钱买您的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对不住。
刀刃刺入他心口时,他竟没有躲,只是睁大了眼睛,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地上。
血很快浸透前襟,他慢慢滑坐下去,嘴唇颤抖着问:为…什么
我答不上来。
他的血是温的,顺着刀柄流到我手腕上,黏腻得像化了的饴糖。
那晚,我用沾血的手数着银票,在城里最贵的酒楼点了满桌珍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