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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路走了整整三个月。十两银子很快用尽,周文翰不得不沿途乞讨。当他终于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时,已是深秋时节。

    村里没有人认出这个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人就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秀才郎。他蹒跚着走向记忆中的家,却发现老屋早已坍塌,只剩几堵残垣断壁顽强地立在那里。

    周家一个老农听了他的询问,摇摇头,周大娘二十年前就过世啦,听说她儿子入赘到什么大户人家去了,再没回来过。坟头就在后山,这些年还是我偶尔去拔拔草...

    周文翰跪在母亲长满荒草的坟前,终于崩溃大哭。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个扭曲的幽灵。

    那晚,他蜷缩在村口的破庙里,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他从包袱里取出那个小木马,轻轻抚摸着断裂的腿。

    娘...儿子回来了...他喃喃自语,眼泪滴在斑驳的木头上。

    第二天清晨,村民发现破庙里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老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奇怪的小木马,脸上却带着诡异的平静,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关心。村里凑钱买了张草席,将他埋在了周大娘坟旁——反正那里荒地多的是。

    又过了很多年,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带着随从来到这个偏僻的村庄。他在周文翰的坟前站了很久,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丢下一块银子让村里修修坟,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有人说那是赵承宗,有人说不是。唯一确定的是,那年的清明,周文翰荒芜的坟头终于有人来上了一炷香。

    第三章

    残烛余晖

    破庙的屋顶漏着几个大洞,月光如冷水般倾泻而下,照在周文翰蜷缩的身躯上。他颤抖着从包袱里取出最后半块硬如石头的馍,放进嘴里含了很久才勉强咽下。喉结上下滚动,像是要把三十年的屈辱一起吞进肚子里。

    娘,儿子回来了...他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怀中的小木马已经褪色,断腿处绑着的细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这是唯一证明他曾是个父亲的东西。周文翰用皲裂的指尖轻轻抚过木马歪斜的鬃毛,恍惚间听见赵承宗五岁时的笑声——那是极少数几次,孩子曾对他露出过笑脸。

    夜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周文翰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暗红的血溅在庙里的蒲团上。他盯着那血迹看了很久,忽然笑了。月光下,他的牙齿显得格外惨白。

    报应啊...他想起赵老爷说这话时的嘴脸。那年赵念兰染了天花,赵家上下乱作一团。他偷偷熬了药送去,却被赵承宗当场打翻。

    你想毒死我妹妹吗二十岁的赵承宗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摔在墙上,你这废物也配碰赵家的人

    药汁在地上蔓延,像一条蜿蜒的小蛇。后来赵念兰活了下来,脸上却永远留下了几颗麻子。赵承宗说,这就是报应。

    周文翰又咳嗽起来,这次带出了更多的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破庙角落里,一只蜘蛛正在结网,细丝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他出神地看着,想起自己第一次走进赵家时,那门上精致的雕花也是这样闪着光。

    天亮时分,他拖着身子来到村后的小溪边。水中倒映着一张陌生的脸——深陷的眼窝,花白的胡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的空壳。他捧起水洗了洗脸,忽然发现水中多了一个倒影。

    是...周家小子吗一个驼背老人拄着拐杖站在他身后,浑浊的眼中闪着不确定的光。

    周文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真是你啊!老人颤巍巍地走近,我是你李叔,当年和你爹一起打猎的...

    记忆中的李叔是个魁梧的汉子,能单手提起一头野猪。如今却萎缩成了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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