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果车夫还是赔了五块大洋了事,王阿婆连棺材钱都不够。
陈默生放下铅笔,指节抵着下巴:这次不一样。我拍了吴二爷仓库的照片,二十间仓库堆着美国面粉、牛肉罐头,封条上盖着赈灾物资的章子,可码头上的工人只能啃霉米饼。他从怀里掏出张照片,照片上的仓库铁门挂着大锁,锁孔里塞着稻草,报社的老周说,只要把这些证据寄给南京的监察院,吴二爷的后台保不住他。
阿笑摸了摸照片边缘,纸很硬,带着油墨香。她想起前天夜里,陈默生带她去仓库后墙,指给她看墙根的罐头盒——铁皮上印着洋文,红漆写着赠中华民国难胞。要是这些东西能分给我们......她轻声说,小秀他们就能吃上热乎饭了。
会的。陈默生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忽然觉得那些字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在她的笑窝里,等报道登出来,全上海的人都会知道吴二爷干的好事,那些罐头会分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
小秀拽了拽阿笑的围裙:阿笑姐,我想去后巷摘扁豆花,陈先生说要画在报道里。
阿笑捏了捏小秀的脸:去吧,别跑远了。她目送小秀蹦蹦跳跳跑出门,转头对陈默生说,你昨儿个说要去印刷厂送稿子
陈默生点头:老周在霞飞路有个秘密印刷点,我得赶在吴二爷封报社前把照片和证词送过去。他站起身,西装袖口磨出了毛边,你帮我看着小秀,我天黑前回来。
阿笑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吴二爷的人还在码头上晃,你......
我穿这身破西装,像要饭的,他们认不出。陈默生拍了拍她的手,再说了,我带着你编的纸鸢呢。他从怀里掏出那只尾巴破了的纸鸢,竹篾骨架用线重新缠过,等报道见报那天,我们去江边放它,让全上海都看见。
阿笑松开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风掀起她的蓝布衫角,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锁片,忽然想起三叔——自从疤脸阿四那天来要债,三叔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她往灶膛里添了把稻草,煮着最后的半锅野菜汤,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笑姐!小秀哭着撞进门,脸上沾着泥,我在后巷看见三叔了!他被两个穿黑衣服的人架着,腿上都是血......
阿笑的汤勺当啷掉在地上。她抓起门边的竹篮就往外跑,竹篮里还剩半把马齿苋。巷子里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目,她跑过晒尿布的竹竿,踢翻了瘸子阿福的煤球筐,最后在巷尾的破墙根停下——墙根的野蔷薇开得正艳,红得像血,而三叔正瘫在墙下,左腿的裤管被撕到大腿根,伤口翻着白花花的肉,血顺着青石板往下淌,汇进阴沟里。
三叔!阿笑扑过去,用马齿苋叶按住他的伤口,谁干的是不是疤脸阿四
三叔疼得直抽气,额角全是冷汗:阿笑......吴二爷说......说我偷赌场的钱,要......要砍我另一条腿......他颤抖着摸出个布包,塞给阿笑,这是......这是我藏在房梁上的银圆,三块......你拿......拿去还......
阿笑打开布包,三块银圆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她想起上个月三叔瘸着腿去码头扛包,一趟才挣两毛钱,这三块银圆得扛多少趟三叔,我们不还钱,我们去报警!
报警三叔笑了,笑得比哭还难听,巡捕房的王队长是吴二爷的把兄弟,上个月阿芳她爹被打死,王队长说意外......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阿笑的蓝布衫上,阿笑,你带小秀......去苏州找你二姨......我这条老命......不值钱......
不许说这种话!阿笑把银圆塞回三叔怀里,我这就去找陈先生,他认识报社的人,能帮我们!
她刚要起身,身后传来皮鞋跟敲石板的声音。疤脸阿四叼着烟卷,靠在蔷薇丛上,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