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哑,缓慢的叙述在这雨天里带着韵味。
张远源坐在板凳上听着,是垂了眼眸,他是知道他爹以前也是唱戏的,却又没想得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老爹是渐渐退居幕后。
只记得有一次,在爷爷过世没多久,长平楼跟往常一样准备戏台唱戏,只是当所有人都按部就班时,也不知是谁发现了他爹张庆国没在,找不到人。当时张远源才十五岁,刚下课回来,见此场面是脑子一热,是直接顶了他爹的位置上台去。
张远源一直都想上台演一场。
但也就是这一回,也就这一次,台上一个翻跟头是摔了他一个旧伤,每到阴雨天就作疼。
当时文革嘛,你爸年轻,就想破旧立新以示支持,结果被你爷爷我大哥骂的狗血淋头。
之后呢,戏班里又来了几个新人,其中有一个还挺不错的,你也认识,是去年没了的李四爷,李靳。
张三爷淡淡的说道。窗外屋檐上落下的雨水砸窗外墙旁的水缸里,滴滴答答的悦耳得很,张远源听着这些旧事没说话,是安静的很。
本来也没什么,但当时长平楼的戏台热闹的很,不知怎的就有人传出【老班主临场换将,疑似力捧私生子。】这种八卦,当时给你奶奶气的躺医院去了,本来身子就弱,半只脚都踏鬼门关去了。
我爸因为这件事摔的枪张远源皱眉,反应来不对:不对,这两件事时间不对。
确实不对,但临场换将却是真的。
那为什么临场换将
张三爷笑了笑,没回答,倒是引向另一个话题:
既然回来了,有空就整理整理你爷爷的遗物吧,衣箱里的那些,不止是先人的念想,也是时代的文物,总得要好好保养不是。
张远源奇怪,但又想自己离家这些年每次回来都没去看过,便就去看了。
爷爷的衣箱在他过世后就被收起来了,在戏班解散后,是连带着戏班的那些杂物一起收拾,放在长平楼阁楼的角落里。
张远源拿梯子爬上阁楼找到那衣箱的时候,差点没被四周扬起来的尘埃给呛死。他掏出口罩戴上,才搬开衣箱上那些二胡乐器,打开衣箱。
衣箱里装着几套褪色的戏服,一些在当时已经很漂亮稀罕的手工花钿点、翠饰品,以及一沓泛黄的曲谱。
张远源小心翼翼的拿起脆的快要碎裂的曲谱,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照下,是能看见纸上那清晰的墨迹:
《帝女花·香夭》,边角批注:庆国此处气不足,需练。
【8】
张庆国好像松口了。
在张远源练功回房时看到压在他书桌上的跌打酒时,是这么意识到,甚至有一次在他们去后院里排练的时候,他还瞥见他爹站在二楼的窗边,举着本旧戏谱比对他们的唱词。
停!
公演前一周,张远源在练周世显跪拜动作时,身后忽然炸响他爹的怒喝。
你爷爷怎么说的跪要屈左膝!
柴房里的其他人顿时看来,但张庆国没理会,一把夺过红缨枪,张远源才发现他右手小指是不自然的蜷曲——那是当年摔枪落下的旧伤。
周世显是文臣,跪姿是带傲骨的!
张庆国边说边做示范,张远源看着,学着他爹的姿势跪下,膝盖压住戏服下摆,差点扑倒。张庆国啧了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这是一个讯号。
张远源明白,在茶馆开始时不时来些前辈,时不时来一句提点,他就明白了。比起他们这些临时抱佛脚的三脚猫功夫,还不如得来前辈一句老道的提点。
行了行了,都早点休息哈,明天上台了别打颤啊!
哈哈哈结束请吃饭!
时间过得飞快,公演前一晚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