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痣,枫叶边缘缠着月牙的光晕,像在跳一支没有节拍的舞。
上周你盯着画室的《雪夜》发呆,
她指尖划过画中女孩肩头的红痣,说‘这里好像发生过很重要的事’。
我望着那抹红,突然想起二十六岁冬天,暖气坏掉的画室里,我故意把口红蹭在她肩头,她笑着缩脖子:痒!
现在回忆涌上来,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根线在穿起破碎的拼图。
鱼丸汤要加两勺醋。
我突然开口,就像这些话在嘴里藏了很久,辣油三滴,最后把鱼丸戳碎泡在汤里
——
你在便利店值夜班时,我每天都这么点。
她的眼泪啪嗒砸在素描本上,晕开铅笔印:对,你手机里有三百七十二张我的照片,连我蹲在路边系鞋带,红痣被裙摆遮住一半的样子都有。
屏幕上,十九岁的她穿着便利店制服,肩头的浅褐色疤痕,和我掌心的老茧严丝合缝
——
那是上辈子钢筋划伤后,我磨了两年才平的印子。
六月梅雨季,黎红带我去江边看老槐树。
她穿浅蓝色连衣裙,发卡别在鬓角,让我想起上辈子拍婚纱照那天。
过马路时,她突然把我往内侧拉,这个动作让我心脏漏跳一拍
——
曾经我总这样护着她,可这次,左侧路口的银灰色货车正轰鸣着驶来,发动机声和记忆里的卡车鸣笛重叠。
小心!
我想推开她,却被她反用力一推。
后背砸进路边水洼的瞬间,我看见她白色连衣裙上绽开红色的花,发卡掉进积水里,水钻碎了一颗,像她眼中即将熄灭的光。
陈龙……
她躺在我怀里,指尖冰凉却抓得很紧,这次轮到我带记忆了……
老槐树底下……
铁盒……
救护车的鸣笛撕开雨幕,她肩头的红痣被血浸透,渐渐晕成枫叶的形状
——
和我上辈子的红痣一模一样。
ICU
的夜晚,我翻着她的手机备忘录,最后一条写着:如果我出事,把《霍乱时期的爱情》和发卡埋在老槐树洞里,陈龙会找到的。
翻开那本书,纸页间掉出张字条,是我上辈子的字迹,墨水晕染处还能看见淡淡血痕:黎红,当你看见这行字,我的红痣正在为你发烫。
眼泪滴在婚戒上,内圈刻着
2028.12.31——
那是上辈子我们在雪夜画戒指的日子,原来每个轮回,我们都把对方的危险日刻成了纪念日。
七月的第一个清晨,我握着铁锹站在老槐树前。
泥土里露出半截银色发卡,缺了颗水钻的地方闪着钝光,像她留给我的一道伤口。
铁盒打开时,上辈子的婚戒滚落在掌心,内圈的刻痕比记忆里深了许多,下面压着这辈子的素描本,最后一页画着两个交叠的人影,腕间红痣连成完整的圆,旁边写着黎红的字:这次换我当追光的人,你要像我等你那样,在便利店门口数够一千颗鱼丸。
风穿过槐树叶,带来远处便利店的风铃响。
我摸着腕间的红痣,它又开始发烫,却不再是刺痛
——
这次的热流像条小溪,流进心里,那里藏着她每一世说的
别怕,刻着我每一世写的
等你。
或许命运从不是写错的情书,而是两颗带着红痣的灵魂,用疼痛当墨水,把
重逢
写成了永远改不掉的地址。
当我把新字条放进铁盒时,发现黎红画的戒指缺口终于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