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工湖。林小满站在波斯地毯边缘,看着自己的倒影在茶色玻璃上扭曲变形。院长推过来的檀木盒里躺着三幅画,分别是老人的手、枯萎的多肉、雨中的向日葵。
我们打算办个慈善画展。院长的翡翠戒指磕在红木桌上,这些画能卖三十万。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十万足够付半年房租,足够给母亲买新的降压药,足够...她突然想起昨夜在桥洞下遇见的流浪画家,那人用粉笔在地上画的向日葵被雨水冲得支离破碎。
但有个条件。院长从抽屉里取出合同,所有画作必须署我的名字。
林小满在养老院待到暮色四合。她蹲在花坛边画最后一幅向日葵,铅笔尖突然折断在纸面上。老人推着轮椅过来时,轮椅碾过一片落叶发出酥脆的声响。
我女儿小时候也爱画画。老人从口袋里掏出颗向日葵籽,她说要种出会发光的花。
林小满接过种子时,触到老人掌心的茧子。这双手或许曾在机床前劳作,或许曾在稻田里耕耘,此刻却像老树皮般粗糙。她忽然想起旧报纸上的下岗职工照片,那些人脸上的神情和养老院里的老人们如出一辙。
深夜的出租屋漏雨了。林小满把素描本藏在床底,用塑料袋裹住老人给的向日葵籽。雨水顺着墙缝流成小溪,在地板上蜿蜒成公司楼下的喷泉形状。她蹲在水里继续刮墙皮,突然发现墙缝里嵌着枚生锈的工牌——1998年,红星机械厂。
凌晨三点,林小满在便利店用免费热水泡着过期泡面。电视新闻正在播放经济形势分析,主持人西装笔挺地说年轻人要学会在压力中成长。她低头看见自己映在微波炉玻璃上的倒影,突然笑出了声。
回到出租屋时,墙缝里的向日葵籽不见了。林小满趴在地上寻找,却发现墙皮剥落的地方露出更深处的报纸——1998年7月16日,头版标题是《再就业明星风采录》,配图里的女工捧着证书,笑容像向日葵般灿烂。
4
时光褶皱里的向日葵
林小满攥着红星机械厂工牌蹲在漏雨的出租屋时,墙缝里突然传来细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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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她看着发霉的墙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泛黄的报纸下隐藏的另一层世界——褪色的红漆标语劳动最光荣旁,贴着张泛黄的集体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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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三十几个穿工装的工人站在车间门口,前排中间的年轻女工抱着保温杯,笑容像向日葵般灿烂。林小满的手指抚过照片上的人脸,突然发现女工左腕的胎记和自己一模一样。
妈,你在红星机械厂工作过深夜的电话里,母亲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林小满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广场舞音乐声,混着电视购物广告的嘈杂。
那都是老黄历了。母亲的声音像被揉皱的锡箔纸,明天我给你寄点腊肉,你记得...
林小满挂断电话时,便利店的LED屏正滚动播放招聘保洁员的广告。她摸出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画出照片里女工的笑脸。画到左腕胎记时,笔尖突然渗出血珠,在纸上晕开暗红色的花。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在养老院门口遇见送花的货车。整车向日葵在晨雾中低垂着脑袋,花瓣上凝结的露珠像未干的眼泪。护工小陈从花丛里探出头,白大褂沾着花粉:院长让你去他办公室。
院长办公室的檀木桌上摆着新签的合同。林小满看见自己的三幅画标价变成了五十万,署名栏里林小满三个字被红笔划掉,改成了陈建国。
这是行业惯例。院长推过来的钢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你要学会感恩平台。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想起昨夜在旧报纸上看到的报道,下岗工人们举着还我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