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律师突然伸手按住我颤抖的手腕:别急,我们一件件来。
他的掌心很暖,让我想起小时候发烧,爷爷整夜用热毛巾给我擦手心的温度。
凶器选择很重要。
他压低声音,铁锹平头这个细节,能证明你不是预谋杀人。
探视室的阳光透过铁栅栏,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看到他西装肘部有轻微的磨损,袖口还沾着一点墨水渍——这是个会熬夜工作的律师。
张律师的钢笔突然停在笔录上,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小点:徐先生倒地后,你为什么不继续攻击
我盯着那个不断扩散的墨点,想起铁锹砸下去时,徐先生脖子上爆开的血珠也是这样的形状。
我...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塑料杯沿,我听见他哼了一声。热茶的水雾模糊了探视玻璃,就像我爷爷半夜腰疼时的那种哼声。
这很重要。
张律师突然前倾身体,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樟脑丸味,和爷爷木箱里那件唯一的好衣服一个气味,能证明你并非蓄意杀人。
张律师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当时徐太太在哪
探视室的排气扇嗡嗡作响,像极了徐家客厅的中央空调。
那天徐太太的高尔夫球杆就是伴着这个声音砸下来的。
当时...
记忆像被搅浑的水,突然泛起浑浊的泥沙。
她...
我无意识地搓着指尖,那里还留着高尔夫球杆擦过的灼痛,她在尖叫。不对,是在骂...还是先挥的杆子
张律师突然按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有常年翻阅卷宗留下的茧:别急,慢慢想。
我盯着自己手背上结痂的伤口,球杆擦过我耳朵时,我闻到杆头上草坪修剪剂的味道。
张律师的笔尖悬在正当防卫四个字上方:所以是她先动手
记忆突然变得很模糊,只记得徐太太的珍珠项链断了,白色珠子滚在大理石地面上,像爷爷数了一辈子的降压药丸。
零碎的画面突然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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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太太的珍珠项链崩断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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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杆砸在鞋柜上迸出的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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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唇上沾着的口红,像小时候母亲离家前涂的那种艳红
我记不清了。最终我抬起头,只记得当时...我在看徐先生的手。
手
嗯。喉结滚动,他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松了。
我真的记不清了。
最终我说,但监控应该拍到了球杆挥动的轨迹。
茶水突然剧烈晃动,倒映的铁栅栏扭曲成监狱走廊的模样。
我猛地抓住杯子,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腕上,和当初徐先生把热咖啡泼在我习题集上时的灼痛一模一样。
张律师,我盯着他袖口露出的廉价手表,您见过被欠薪的农民工跳楼吗他们最后都像徐先生一样,在地上开出一朵红色的花。
狱警来带人时,张律师突然从公文包掏出个塑料袋:你爷爷托我带的。
里面装着晒干的山楂片,爷爷知道我一紧张就胃疼。
塑料袋上还沾着泥土,一定是老人家刚从晾晒架上匆匆收下来的。
铁门撞击门框的巨响让我浑身一颤,牙齿不自觉地咬破了口腔内壁。
血腥味在舌根漫开时,我突然想起徐先生脖颈喷出的第一股鲜血——也是这般铁锈般的咸腥。
张律师第三次来时,眼下挂着两轮青黑。
他一把扯松领带,金属领带夹在桌面刮出刺耳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