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掀开枕头,不知何时被人塞了包艾草暖贴,药香混着窗外的刨花香,熏得眼眶发涩。
夜阑人静,周建国起夜看见后院亮着煤油灯。林秀蹲在槐树下埋发霉的挂面,月光照亮铁盒里的矿工帽徽,还有张泛黄的离婚申请书——因男方长期酗酒家暴,申请人林秀......
瓦檐突然落下残雪。周建国退后半步,踩碎了冰凌,也踩碎了1983年冬天的第一片月光。
第四章:血脉暗涌
晨雾裹着煤烟漫进教室时,周远正用圆规尖戳课桌上的刻痕。工农兵学员四个字被戳成蜂窝,就像他裤兜里那张汇款单的锯齿边缘。
周远!你爸单位电话!
走廊尽头传来惊呼时,少年已经栽倒在石灰地上。假肢磕出清脆的回响,惊飞了窗外一群灰鸽子。
卫生所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林秀撸起袖子露出青紫血管,护士把针头扎进她肘弯时,塑料管突然涌出暗红的浪。O型血是吧棉球按上针眼的瞬间,走廊传来军用胶鞋的疾跑声。
周建国撞开诊室门时,正看见林秀往小满嘴里塞薄荷糖。女孩蜷在长椅上数糖纸:妈妈抽了三管红水水,能装满远哥哥的铁青蛙。
抢救室里飘出断续的川剧唱腔,收音机在放《柳荫记》。林秀忽然按住男人掏钱夹的手:缴过费了。缴费单背面透出蓝墨水,依稀能辨当铺二字。
周远在葡萄糖滴答声中醒来时,鼻尖萦绕着艾草香。假肢被卸在床尾,裹着绣有栀子花的绒布套。床头柜上铁皮青蛙正在蹦跶,压着张字条:止疼药混着叶儿粑吃伤胃。
假慈悲......少年抬手打翻搪瓷杯,惊醒了趴睡的小满。女孩揉着眼睛摸出个玻璃瓶:远哥哥看,红水水会变魔术!晨光透过输液瓶,在墙上映出晃动的虹。
周建国蹲在走廊尽头抽烟时,瞥见林秀在采血室门口数零钱。女人把毛票按面值摞好,突然对着O型血营养补贴的红章发呆。他想起亡妻临终前也这样数过住院费,指甲缝里都是碘酒黄。
周大哥。林秀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递来裹着油纸包的馒头,菜市口老面发的,夹了两勺辣腐乳。
馒头还带着体温,周建国咬到硬物时愣了——掰开的面芯里裹着上海牌手表,表盘裂痕被面渣填得平整。
急诊室突然喧哗起来。穿靛蓝布衫的老太太攥着汇款单冲进来,银簪子戳到周建国鼻尖:汇给老娘的救命钱都敢截胡缴费单从林秀指间飘落,背面当票印章被血渍晕开,像朵干涸的腊梅。
第五章:血缘谜雾
消毒水在阳光里蒸出细碎的金尘,周母捏着血型单的手抖得像筛糠。玻璃瓶上的RH阴性红戳刺进瞳孔,老太太突然抓住林秀渗血的胳膊:你也是熊猫血
妈!周建国拦住要扑上前的母亲,上海表带在腕间勒出红痕。林秀倒退半步撞翻搪瓷盘,针管滚到小满脚边。女孩仰头看墙上的血型对照表,童音脆生生划破死寂:妈妈和哥哥都是圈圈里带减号。
周远在病床上猛地睁眼。假肢裹着栀子花香,床头铁皮青蛙肚皮上贴着字条:叶儿粑在保温桶。昨夜梦魇在视网膜残留光斑——生母跳河时腕间的上海表反光,与缴费单上的当票印章重叠成漩涡。
造孽啊......周母突然瘫坐在条凳上,银簪子当啷落地。林秀弯腰去捡时,领口滑出半枚翡翠平安扣,正对上老太太颈间晃荡的断玉。
茶馆说书人的惊堂木隔墙传来:各位看官,今日且说巴寡妇清炼丹救世的典故!周建国扶母亲的手顿了顿,想起县志记载的秦朝女实业家,也是丧夫守业,也是制药救人。
缴费窗口突然喧哗。穿中山装的男人敲着玻璃:当票过期三天了,表不赎就流拍!林秀把粮票塞进小满兜里:去粮店换半斤白面。转身时衣摆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