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甸的,是缝在夹层里的奎宁粉。
香案下本应空着的暗格里,却多了半块褪色绣帕——帕角焦黑的弹孔旁,墨卿二字已被摩挲得发白。
殿外突然传来皮靴声。
周世安猛回头,只见个金冠雉翎的武生擦肩而过,那人甩袖时带起一阵风,混着血腥气和熟悉的茉莉香。
错身刹那,周世安瞥见他后颈未涂匀的油彩下,一粒朱砂小痣若隐若现——
轰!
日军演习的炮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待周世安追出山门,长街上只剩漫天黄叶翻飞,哪还有那人的踪影
他攥紧怀中另半块绣帕,帕上世安二字已被冷汗浸透。
广和楼后台,沈墨卿将戏单按在渗血的肋间。
方才法源寺外流弹擦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看清周世安面容时,心头那记重击——那人眼下青黑,眉间纹路深如刀刻,哪还有半点当年什刹海共赏《牡丹亭》的倜傥模样
白老板,太君点《长坂坡》呢!日本军官的吆喝声打断思绪。
沈墨卿重重抹去额角冷汗,油彩混着血水在掌心晕开,恰似1937年病床上呕出的那口血。
铜镜里,武生赵云的脸谱渐渐成型,唯有眼底那簇火苗,依旧烧得如虞姬自刎那晚般炽烈。
8.
海棠血泪·意外重逢
1941年冬,北平城的雪落得正紧。
广和楼后台的煤炉烧得发红,沈墨卿肋间的绷带已换了三次,血迹仍渗过棉纱——那是上月法源寺外流弹留下的伤。
他对着斑驳的镜子卸妆,油彩混着汗水在脸上融化,露出眼角一道三寸长的疤。
指尖抚过疤痕时,铜镜右下角忽然映出一抹淡青——妆匣夹层微微翘起,露出半角绣帕的卿字。
窗外宪兵队的皮靴声由远及近,他伸手去按那帕角,门板却突然被撞开。
一个身影裹着风雪滚进来,重重跌在化妆台前。
煤炉爆出个火星。
沈墨卿的铜簪停在半空,簪尖幽蓝的光映出他眼底狠决。
可当他看清来人左肩渗血的绷带以及那绷带下隐约露出的怀表链时,簪子当啷落地。
那人抬头,满脸血污中,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周……
嘘。
周世安捂住他的嘴,血腥气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
西装内袋露出半截染血的帕子,依稀可见世安二字。
沈墨卿的瞳孔剧烈收缩,这是三年前他亲手撕开的那块鸳鸯帕,如今竟被血浸得发硬。
窗外皮靴声骤近,沈墨卿突然扯开自己的戏袍前襟——内衬上密密麻麻缝着几十个暗袋,全都塞满微型胶卷。
他抓起周世安颤抖的手按在其中一个暗袋上,那里藏着的勃朗宁手枪柄刻着乙亥年·周(1935年定情信物改造)。
东侧第三块活板,他贴着周世安的耳垂说,呼吸间全是血腥气,下去就是护城河旧水道。
煤炉突然被踹翻,三个宪兵在火光中闯入。
沈墨卿猛地将周世安推向货架,自己却迎着刺刀上前。
在宪兵看清他脸的瞬间,那副武生嗓突然唱出《霸王别姬》的旦角唱腔——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
清越高亢的女声惊得宪兵一愣。
就在这刹那,周世安的子弹已穿透第一个宪兵的眉心。
第二颗子弹擦着沈墨卿的鬓角飞过,打碎了妆台上的玻璃。
镜子的碎片里,映出两个交叠的身影。
一个穿着染血的西装,一个披着撕裂的戏袍,就像1935年他们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