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保时捷的车灯突然照亮前路,车窗摇下一半,香奈儿五号的气息混着雨丝飘出来。开车的女人戴着珍珠耳钉,睫毛上挂着水珠,却把拆迁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
是,公示期就在明天。我把湿透的传单递过去,指尖在车灯下泛着青白,顶楼那套六楼,72平,带个小露台——
现在去看。她打断我,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利落。倒车镜里,我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头发滴着水,工装T恤全贴在身上,露出左肩上父亲车祸时留下的烫伤疤。
开门的瞬间,王大爷惊得差点摔了茶杯。女人踩着细高跟走进漏雨的客厅,指尖划过墙面上的水痕,突然轻笑一声:周明那家伙,果然舍不得撤掉惠民的房源。她转身时耳钉闪过微光,我姓林,林晓。这房子,我要了。
签约时已是凌晨,打印机吐出合同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林晓的签名很漂亮,连笔处带着锋利的棱角,像她看我的眼神——带着点好奇,又带着点审视。
你很有意思。她合上钢笔帽,突然从爱马仕包里掏出张支票,首付五十万,剩下的全款到账。见我愣住,又补了句,别担心,我不是骗子。万合地产下周要和你们公司谈收购,周明是我小叔。
雨声在窗外轰鸣,我盯着支票上的数字,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人活一口气,别让别人看轻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清醒。原来李明他们不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些机会,藏在他们不屑一顾的破砖烂瓦里,藏在他们嘲笑的笨拙坚持里。
凌晨两点,我蹲在医院走廊给母亲削苹果。她摸着我膝盖上的伤,眼泪啪嗒掉在床单上:咱不做了行不行妈去乡下租间房,一样能过……我把苹果塞进她嘴里,甜津津的汁水染红她苍白的唇:别担心,您儿子啊,这次要让他们看看,烂泥也能糊上墙。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李明发来的消息:听说你开单了呵,不会是陪富婆睡觉换来的吧我删掉消息,望向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天际线泛着极淡的曙光,像块被揉皱的绸缎。林晓的保时捷还停在医院门口,车灯早已熄灭,却像盏暗夜里的灯,照着我沾满泥点的前路。
这4时里,我赌上了尊严,赌上了母亲的救命钱,甚至赌上了对这个行业最后的期待。但此刻看着合同上的红章,突然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没人会给小人物铺好红毯,所有的机会,都要靠自己像恶犬一样死死咬住,哪怕满嘴是血,也绝不松口。
王大爷发来消息,说把我的工资卡放在了门垫下。指尖划过屏幕,突然想起他在公证处说的那句话:小伙子,你眼里有股子劲,像我年轻时候追我老伴那会儿。唇角不自觉扬起,窗外的曙光更亮了些,照见护士站里早起的身影,照见走廊尽头渐渐清晰的指示牌,也照见我沾满雨水和泥点的工装,正在晨光里,慢慢蒸发掉所有的狼狈。
第三章:狼窝里的羊
打印机吐出佣金单的瞬间,我盯着13500元的数字,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这是我三个月来第一次看见工资条上的提成栏不再是零,却在两秒后被店长甩来的红色批注刺痛——扣除公司资源占用费:8000元。
新人开单,公司没让你倒贴培训费就算仁慈了。店长叼着牙签敲我工位,名牌手表在LED灯下发亮,听说你找万合的人签单知道我们和他们是死对头吗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键盘声,李明在斜后方用座机打电话:张姐啊,那套房子我早说有问题,您看现在果然出幺蛾子了吧
攥紧佣金单的手指节发白,我看见林晓的合同扫描件里,备注栏用极小的字号印着赠予周明。想起急诊室那个穿高定西装的男人,原来他不仅是万合的总监,还是林晓的小叔。而我们公司最近正在疯狂收购惠民小区周边房源,试图在拆迁公示前囤货抬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