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片上都用极小的字写着日期。最后一片是他在医院捡到的那半片,背面写着:2023年11月7日,我终于学会织围巾了,可是你在哪儿呢
雨滴从残破的叶尖坠落,打在他手背上,像她当年没敢流的泪。远处传来挖掘机的轰鸣,他忽然想起她说过的那句话:有些风景,画下来就不会消失了。
可他终究没画出她藏在围巾里的春天,没画出她病历本上被泪水泡软的谎言,更没画出那个在手术台上独自数着心跳等他却终究没等到的清晨。
风掠过废墟,卷起半片泛黄的银杏叶。叶面上的钢笔字在雨中渐渐模糊,像这个季节最沉默的告别。而他终于懂得,有些爱从来不是画在纸上的永恒,而是藏在围巾里的体温,是没说出口的我怕来不及,是岁月尽头那声永远卡在喉间的别走。
雨越下越大,林砚之把半条围巾拢在颈间,忽然听见记忆深处传来她的轻笑。那时他们都还年轻,不知道命运馈赠的银杏巷,早已在每片落叶里写好了终章——所有没说出口的我爱你,最后都会变成风雨中飘摇的未拆信,永远停留在那个没织完的冬天。
2
织梦人
玻璃瓶盖转动时发出细碎的咔嗒声,像时光机生锈的齿轮突然开始转动。三百六十五片银杏叶在雨水浸润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每片叶脉间的小字都工整得惊人——10月28日画了半幅巷口旧书店,11月3日在输液管影子里数到第47个气泡,12月15日梦见他在雪地里调色,颜料罐冻成琥珀色……
最后一片叶子边缘缺了角,正是他当年在医院捡到的那半片。背面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学会织围巾的会字少了最后一勾,像永远悬在半空的尾音。林砚之突然想起她总说自己握笔姿势像握毛线针,那时他笑她笨,却不知道这双画过银杏巷每块砖纹的手,后来在病房里对着织错的毛线团偷偷哭了整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巴黎那家旧书店发来的邮件:先生,您落下的画册里还有张字条。照片里,泛黄的便签纸被夹在《病中集》里,熟悉的瘦金体洇着水渍:砚之,我把手术同意书签在你送的银杏素描背面了,这样疼的时候,就好像你握着我的手在画纸上游走。
雨滴顺着伞骨砸在拆迁公告上,危楼改造的红章盖住了银杏巷37号的门牌号。他曾无数次在速写本上画过那个门环,现在它正躺在废墟瓦砾里,生了锈的纹路像陈念颈后蝴蝶胎记的倒影。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惊飞了老树上最后几片银杏叶,其中一片恰好落在他展开的素描本上——那是昨夜在酒店画的,她坐在画架前织围巾的背影,毛线针在指间翻飞,却始终织不出完整的围巾边。
要找陈念吗拾荒老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布满老茧的手指指向树影深处,她常坐在那棵老银杏下,带着个玻璃罐,说在等一个会画星星的人。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不过上个月开始就没见着了,听说送去城西的安宁病房时,手里还攥着半条没织完的围巾。
速写本被风翻到新的一页,林砚之忽然想起三年前她离开那天,自己在医院走廊疯了似的翻找,最后在自动贩卖机旁捡到她遗落的毛线球。当时他以为那是她决心斩断的羁绊,现在才明白,每个毛线结里都藏着没说出口的我在等你追上我。
安宁医院的走廊飘着消毒水与蜡梅交织的气息。1203病房的窗帘半掩着,病床上的人影瘦得几乎要陷进被褥里,腕间的留置针贴着褪色的银杏贴纸——是他大二时在文创店买的,说要把秋天贴在她脉搏上。
砚之陈念的声音轻得像银杏叶落在画纸上,睫毛颤了颤,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你终于来找那半片叶子了……她想抬手,却看见他胸前晃着的玻璃瓶,里面的叶子随着他的呼吸轻轻碰撞,像那年冬天他们在旧书店呵出的白气。
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