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变,嘴里嘟囔了句什么难听的话,转身挤进人群里。
我心里一紧,捏着口袋的手都出了汗。
光有票不行,看不懂上面的字,连什么时候上车、去哪里都要靠别人指,太危险了。
有人过来说:阿妹啊,是不是要换点钱粮票我给你按好价钱调成钞票。
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油滑。
我摇头,他就靠上来,压低声音:不换可要吃亏哟。看你撒么子都没带,外头人生地不熟的,小心切西北风啊!
我心里一紧,警觉起来,抱紧包袱就快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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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啐了一口,在背后骂我:给脸不要脸!
我心跳的厉害,快步跑出站口,一直跑到外面马路上,大口喘着气才算缓过来。
外面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也要脏得多。
我在路边找了个角落坐下,从白天坐到天墨黑,才终于上了那趟北去的火车。
平生头一次坐火车,车厢里拥挤、嘈杂,煤烟味混合着各种说不清的味道,挤得我几乎站不住脚,身体像要散架一样。
开始还有些害怕,身子绷得紧紧的。
后来火车开动,我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黑压蒙蒙的高山大川,像蛰伏的巨兽,又像连绵的希望,心慢慢安定下来,跟着火车的节奏晃啊晃。
向身旁的旅客打听要坐多久,对方说还早着哩,要过一夜才能到青岛。
迷迷糊糊打了个盹,被人推了一把,脑袋狠狠磕在铁扶手上,疼得我眼前直冒金星,眼泪都差点掉下来,瞬间清醒。
睁眼一看,窗外已经蒙蒙发白了。
跟着人流下了火车,又到了码头,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
风像刀刮在脸上,脸上早被冬天的冷风吹得又干又疼,裂开了细小的口子。
换船票的地方人更多,队伍排得老长。
换了一张坐船的票,那票比火车票贵得多,得再贴上两斤粮票和五块钱。
我把身上仅剩的钱和粮票全掏空了,换来的是一个狭小的木板铺位,连窗都没有。
但我一点也不嫌弃,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
船终于开动了,汽笛拉响,天边刚透出鱼肚白。
我第一次看到大海。
一整片,铺天盖地的蓝,望不到边际的水。
深得我不敢眨眼,只怕一眨眼它就会消失不见。
海风又大又咸,呛得我鼻子发酸,靠在甲板边,鞋子早被涌上来的水打湿了,头发也湿湿地贴在脸上,冰凉的。
我低头,看见脚边涌上来的水里,浮着一个个半透明的东西。
鼓鼓的,圆圆的,像个盘子,身体下头有触须一圈一圈地甩在海浪里,跟着波浪一下一下地起伏。
旁边一个乘客说:那是水母,小心别碰着,碰了会痛死。
我没动,只是盯着它看。
它就在那里飘着,一下一下地,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飘在海面上,要去向哪里。
像个没人要的东西。
我忽然想起留留刚出生那天,软绵绵地躺在我怀里,也是一团不知所措的肉。
我摸了摸贴身的口袋,那张薄薄的票还在,隔着汗湿的衣衫,能感受到它的轮廓。
包袱压在脚边,被海浪浸湿了一个角,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湿泥和衣物的味道。
天边慢慢亮起来了,海水泛出一点点银光,带着冰冷的波光。
我知道,我已经离家很远了,远得再也回不去了。
目的地不远了。
马上,我就能见到我先生了。
4
靠着婆婆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