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芜字。
那是我及笄那年,谢家小将军赠我的及笄礼上缺失的物件。
太子妃好兴致。
赫连灼倚在门边冷笑,蟒袍下的绷带渗着血。
他抬手要夺眉黛匣,却因剧痛踉跄着栽进我怀里。
冷梅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与他少年时替我挡箭后的气息如出一辙。
铜镜突然被闪电照亮,映出他后颈翻卷的皮肉——那是我父帅独创的萧家剑法所致。
三年前刑场之上,正是这剑法斩断了谢无咎的镣铐。
我鬼使神差地抚上那道疤:
谢无咎,你还要装到几时
赫连灼瞳孔骤缩,反手将我按在妆台。
玉簪刺破掌心时,妆匣暗格突然弹开,露出张泛黄的画纸:
十五岁的我执黛笔为昏迷少年描眉,那人眼尾的疤与赫连灼的伤
痕分毫不差。
萧姑娘认错人了。
他扯断我腰间银锁掷出窗外,暴雨中却传来玉石相击的清音。
我冲进雨幕,见银锁正卡在古梅树下的石碑上,碑文在电光中显现:
永昌元年
为阿芜祈岁安
;
永昌二年
愿阿芜忘前尘
;
……
永昌十年
求以己身代阿芜受蛊。
每行字都深深刻进石髓,落款处的甘棠客印鉴泛着血渍。
我转身看着廊下的赫连灼,他正用染血的指尖摩挲着半块梅纹银锁。
与我颈间那枚拼成完璧。
为什么
我嘶声质问,惊雷劈断百年梅树。
树心里嵌着的铁匣滚落,三百六十五封未寄出的信被雨水泡涨,最早那封的笔迹尚且清隽:
阿芜亲启:今日扮作西凉质子,替你挡了梁国暗箭。
原来伤口疼时想着你,便不觉得痛。
赫连灼突然咳出黑血,蛊痕已蔓延至下颌。
他倚着断树轻笑,暴虐神色寸寸龟裂:
现在知道,为何我总逼你描眉了
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老医官蹒跚着从密道走出。
他抖开泛黄的诊籍,某页血书刺痛双目:
谢小将军以心脉饲蛊,换萧女公子一线生机。
每逢朔月需剜肉取血,至今十九载矣。
我扯开赫连灼的衣襟,新旧交错的刀疤在心口拼出芜字。
最深的那道创口里,还嵌着当年我射偏的梅纹箭簇。
真丑。
他抬手遮我眼睛,掌心温度与十二岁雪夜重叠。暴雨冲刷着石碑上最后一列小字:
永昌十九年
唯愿阿芜恨我。
妆匣底层突然浮出张药方,竟是赫连灼的字迹:
七月初七,梅烬为引,可移蛊。
而那日期,正是三日前他逼我饮下绝子汤的日子。
6
赫连灼的尸身在梅林火海中渐成焦骨时,我饮下了那瓶猩红蛊引。
烈焰吞没视线前,腕间银锁突然迸裂,碎玉划破掌心,血珠坠地竟催开万千白梅。
阿芜...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睁眼却见满目灰烬中,赫连灼常穿的蟒袍覆在一具焦尸上。
老医官颤巍巍捧来冰棺,棺中躺着面色红润的谢无咎。
或者说,是十五岁时的谢无咎。
梅蛊焚尽时,饲主会回到最初种蛊的年纪。
老医官划开我掌心,将血滴在少年眉心,
只是记忆全失,如同新生。
我颤抖着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