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后传来压抑的轻笑。
再回来时,案头只剩那摞论文。钢笔静静躺在扉页旁,笔帽上刻着小小的赠知夏,在烛光下泛着温柔的银光。
巷子另一端,周子谦正将大幅照片挂进工作室橱窗。雨巷里,陆沉舟伸手扶住滑倒的林知夏,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缠成藤蔓。他用钢笔在照片背面写下祝你幸福,墨水渗入相纸的纹理,像这些年未曾说出口的祝福。夜风穿过雕花窗棂,轻轻掀起照片一角,将未尽的言语揉进江南湿润的夜色里。
第八章:惊澜
正午的蝉鸣突然噤声,烈日将青石板晒得泛白。林知夏正往陶罐中封存新制的碧螺春,忽听得巷口传来皮鞋叩击石板的声响——清脆、冷硬,与江南的温软格格不入。
抬眼时,西装革履的老者已立在茶室门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檐下的喜鹊灯,在那些摇晃的银线流苏上停留片刻,眉头骤然锁紧。
陆沉舟!
老者的喝声如刀劈开凝滞的暑气。陆沉舟从后院转出,手中竹筛里的茶叶簌簌掉落,脸色霎时苍白如纸:王教授...您怎么...
教授从公文包抽出一叠文件摔在茶案上,惊飞了檐下的燕子:学校催了三次答辩!你就躲在这小茶馆里...
纸张边缘划过陆沉舟的手背,立刻现出一道红痕,儿女情长能换博士文凭
林知夏捏着茶筅的手指节发白。她看见陆沉舟脖颈上凸起的青筋,听见他嘶哑的辩解:知夏不是无关紧...
明天不回校,取消答辩资格。
教授转身离去,皮鞋声像榔头砸在每个人心上。
深夜,雷声在天际翻滚。林知夏被焦糊味惊醒,推开窗——巷口的火光映得槐树影子乱颤。陆沉舟跪在青石板上,将《论雨巷意象的当代性》的草稿一页页投入火堆。火焰吞噬那些写满茶香与诗行的纸页,把他苍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住手!
林知夏赤脚冲下楼。火堆里,她抢救出半页残稿,焦黑的边缘蜷曲着心跳二字。雨水突然倾盆而下,浇在两人身上。陆沉舟红着眼眶嘶吼:没了学位,我拿什么给你未来
你说诗的答案是人!
林知夏攥着残稿,雨水混着泪水滑落,那些品茶听雨的日子,都是假的吗
陆沉舟转身冲进雨幕。陈阿嬷举着油灯赶来时,发现林知夏呆立雨中,手中残稿上的墨迹正被雨水一点点冲淡。巷口的老槐树在闪电中显出狰狞的剪影,抖落满枝水珠,像在为这场焚稿断痴的决绝,落下无声的泪。
第九章:留白
梅雨季的潮气渗进听竹轩的每道木纹,歇业牌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林知夏倚着雕花窗,指尖无意识描摹着茶案上的水痕——那形状像极了陆沉舟打翻的九曲红梅。檐角铜铃许久未响,积了层薄灰,倒比往日更衬这一室寂寥。
陈阿嬷踩着木屐进来,手中樟木箱的铜锁泛着冷光。她将《戴望舒诗集》轻轻放入箱底,泛黄纸页间滑出半片干枯的桂花。年轻人啊,老人的叹息混着樟木香,总把心事锁进箱子,却把钥匙扔在雨里。
巷口传来自行车铃铛的脆响。周子谦立在梧桐树下,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他递来牛皮纸袋的手指微微发抖:最后一张。林知夏展开照片——雨巷深处的陆沉舟正回头张望,墨色伞面倾斜,远处茶室的飞檐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照片背面的字迹被水洇过:他每天都在巷口等你。林知夏的指甲陷入掌心,茶案上的青瓷盏突然叮地轻响——是檐角滴落的雨水,砸碎了凝固的时光。
她赤脚冲出门去。青石板上的积水溅湿裙摆,却只见空巷寂寂,唯有积水倒映着破碎的云影。弯腰时,一支钢笔从石缝滚出,笔帽上赠知夏三字已被摩挲得发亮。转动笔身,折叠的机票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