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像活物般蠕动,小志的风筝挂在树杈上,我明明看见树根动了,却以为是风……他突然哽咽,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等我反应过来,他的半个身子已经埋进土里,树根缠着他的腿,像在啃排骨似的‘咔咔’响——那声音,和现在张婶家厨房传来的切黄瓜声,一模一样。
张志远的后背贴着冰凉的砖墙,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槐树的沙沙声重叠。老朱头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七颗玻璃弹珠,每颗弹珠里都封着片槐树叶,叶脉间凝固着暗红的丝线——那是小志失踪当天流的血,丝线的走向,和槐树年轮的纹路完全一致。
影子每天都要吃带生人气的东西,老朱头把弹珠放回盒里,铁盒盖扣上时发出咔嗒轻响,像锁上了某个秘密,刚开始是馒头渣,后来是黄瓜、煎饼,再后来……他的目光扫过张婶家的方向,张志远突然想起上周王老头失踪前,老朱头的影子曾在他的三轮车上画过蝴蝶,蝴蝶的翅膀,是用王老头的血画的,再后来,影子要吃人身上的‘锚’——比如你的降压药,朵朵的手表,张婶的太极剑穗。
午夜时分,朵朵的哭闹声惊醒了整栋楼。张志远冲进儿童房,看见女儿正抓挠着手臂,原本淡褐色的斑痕此刻变成了深红色,形状也从树叶变成了扭曲的树根,沿着血管爬向心脏。她的嘴里反复念着:小志哥哥疼,树根在咬他的脚……——那是小志失踪时的原话,混着台风的呼啸,刻在了老朱头的日记本里,现在从朵朵嘴里说出来,带着槐树的沙沙声。
陈芳抱着退烧药冲进来,突然指着窗户惊呼。月光下,槐树的影子正攀在玻璃上,影子的手指抠着窗框,发出指甲刮金属的声响。更恐怖的是,影子的头部位置分裂出两个轮廓,大的抱着小的,分明是老朱头和小志的剪影,小志的手里,还举着那只断线的蝴蝶风筝,风筝的流苏,是用张婶的白头发编织的。
爸爸,快看!朵朵突然指向床底,那里躺着片完整的槐树叶,叶脉间用唾液粘满了面包渣,摆成救字的形状。当张志远弯腰去捡时,树叶突然卷成筒状,露出内侧用牙咬出的痕迹——那是行歪扭的小字:七月十五,别让爸爸上顶楼,咬痕的深度,和小志当年啃棒棒糖时留下的齿印一致。
第二天清晨,社区来了辆警车。张婶的儿子报警说母亲半夜失踪,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槐树底下。张志远看着警察在树根附近取证,突然注意到老朱头正站在二楼阳台,怀里抱着个蓝色布偶——那是小志失踪前最喜欢的玩具,而布偶的眼睛,不知何时被换成了两颗玻璃弹珠,和老朱头铁盒里的一模一样,弹珠里的槐树叶,正缓缓转动,像在寻找新的宿主。
张先生,您来看这个。年轻的警察招手,指着刚从树根下挖出的东西。那是半截生锈的钥匙,钥匙环上系着段褪色的红绳,绳结处缠着几根孩子的头发——黑褐色,带着自然的卷翘,和小志照片里的发型分毫不差,头发上还沾着槐树汁,颜色比鲜血更暗,更稠。
张志远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社区群里的消息。有人发了段行车记录仪视频:凌晨两点,老朱头的身影在槐树下晃动,他的影子拖着个麻袋,麻袋底部渗出暗红的液体,在地面画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槐树的根系。视频播放到十秒时,麻袋突然裂开道缝,露出截穿着蓝白校服的袖口——那是小志的校服,袖口处绣着朵褪色的蝴蝶,和老朱头晾衣绳上那件神秘蓝布衫的图案完全一致,蝴蝶的翅膀,正滴着树汁,像在流泪。
正午的太阳格外刺眼,槐树的影子却格外漆黑。张志远看见老朱头蹲在阴影里,影子正用树枝戳着地面,挖出的小坑里躺着块吃剩的槐花糕,糕点上印着清晰的齿印——那是属于孩子的、细小而整齐的牙印,和朵朵美术课上画的流血的树上,树根里的牙齿印,一模一样。
老张,来吃糕啊。老朱头抬头笑,嘴角沾着紫色的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