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花碎,小志说今天是他的‘树生日’,让我多做点他爱吃的。他举起手中的瓷盘,盘子边缘缺了角,正是上周张婶家失踪的那套餐具,缺口处的弧度,和小志摔碎的碗沿完全吻合,盘子里的槐花糕,泛着妖异的紫光,像槐树汁的颜色。
张志远盯着瓷盘,突然想起朵朵画的流血的树。树干上的眼睛慢慢转动,看向他的方向,而树根处,那个穿着蓝校服的小男孩正慢慢站起来,手里举着断线的蝴蝶风筝,风筝尾部的彩带,分明是用张婶的白头发编织而成,彩带的末端,系着朵朵的卡通手表,表盘上的时间,永远停在了23:59,小志失踪的前一分钟。
晚风带来熟悉的童谣声,这次却清晰得可怕:槐树槐,槐树槐,槐树底下埋小孩,吃了馒头忘了灾,吃了槐花醒不来……——童谣的旋律,和老朱头铁皮柜里的磁带录音一致,那是小志三岁时录的,现在从槐树的枝叶间传来,带着泥土的厚重感。张志远看见老朱头的影子突然膨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点,朝着朵朵房间的方向飘去,而槐树的主干上,新裂开的伤口里,正慢慢挤出半只卡通手表,表盘上的小猪佩奇,嘴角挂着暗红的树汁,像在笑,笑得和小志照片里一模一样。
4
槐花巷的中元节
七月十四的月亮像块被啃缺的酥饼,挂在槐树梢头。张志远蹲在社区档案室门口,手中的旧钥匙是从老朱头的铁皮盒里顺来的——凌晨他看见老人用这把钥匙打开楼道尽头的杂物间,门缝里漏出的光中浮动着蓝色布片,像极了小志的校服,钥匙上的齿痕,和槐树主干上的某道伤疤完全吻合。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铁皮柜第三层的牛皮纸袋上写着2018年槐树事故。他抖落封口的蜘蛛网,里面掉出三张皱巴巴的纸:第一张是小志的失踪报告,搜救犬在槐树根下发出过异常嚎叫,爪印呈螺旋状,和老朱头小臂的抓痕一致;第二张是当年物业的砍树申请,附件照片里,电锯切口处渗出的树汁竟呈人形,人形的手腕上,戴着块卡通手表;第三张最让他心惊,是老朱头的体检报告,案发次日他的心率监测显示,凌晨三点到五点间,心脏停跳了十七次,每次停跳的时间,正好是小志失踪的分钟数。
爸爸,糖。朵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志远回头,看见女儿穿着件陌生的蓝背心,领口处绣着半只蝴蝶,正是小志照片里的图案。她手里攥着块槐花糕,糕点上的齿印比成人的小两圈,而她的眼睛,此刻像浸在槐树叶的阴影里,泛着不正常的青灰,眼白处爬满细小的树纹,和槐树的年轮一模一样。
朵朵,这衣服哪来的张志远的手指掐进女儿肩膀,换来的是孩子机械的微笑:老朱爷爷给的,他说小志哥哥的校服改改就能穿。背心内侧露出半截标签,上面写着亡者衣物改制,墨迹新鲜得能蹭脏指尖,标签的角落,盖着枚红色印章,印着槐花巷1942,和槐树铁牌上的最早名字年份一致。
午夜的梆子声敲过三下,张志远听见楼顶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他摸黑上楼,看见老朱头正跪在水泥台前,面前摆着七盏用槐树叶折的灯,火苗在夜风里跳着诡异的节奏,每盏灯的火焰,都呈现出蝴蝶的形状。老人的后背佝偻如虾米,衬衫下凸起的骨节排列成树根状,每当火苗明灭一次,那些骨节就蠕动着变换位置,发出咔咔的声响,像树根生长的声音。
老张,你来了。老朱头没有回头,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今天是小志的‘头七’,树魂放他回来拿东西。他举起个蓝布包,拉链处露出半截彩色皮筋——那是张婶常用来扎头发的款式,皮筋上还缠着片槐树叶,叶脉间写着张桂芳,2023.9.21,是张婶的名字和失踪日期。
张志远的手电筒照向水泥台,看见台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小志的名字,最新的一行旁边画着朵蝴蝶,墨迹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