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着银河,林砚磊却悄悄把校服往我这边挪了挪。
校门口的路灯亮起时,我们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林砚磊走在左边,周鹤年在右,中间的我踩着他们的影子,忽然觉得青春像场盛大的星轨,我们曾各自闪耀,最终都成了彼此天空里的恒星。
再见啦。在地铁站口告别时,林砚磊忽然拥抱了我,轻轻在耳边说:当年没敢抱,现在补上。周鹤年则递来个纸袋,里面是袋板蓝根和水果糖:这次没过期。我看着他们转身的背影,一个走向公交站,一个拐进地铁站,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不需要结局,就像梧桐树每年都会开花,而我们的青春,永远在记忆里枝繁叶茂。
回到家,我把糖纸和桂花夹进那本《简·爱》,忽然发现扉页还有行小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暮色透过纱窗漫进来,我摸着腕间的银手链,听见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二十年前那架纸飞机掠过耳畔的风声。原来有些心意,从来不必说出口,就像星光永远知道自己要照亮哪片夜空。
暮色里的月光标本
《简·爱》的扉页在台灯下泛着象牙色的光。我用镊子小心夹起玻璃糖纸,看它们在书页间折射出彩虹般的碎片,忽然想起林砚磊说过,这些糖纸曾在他铅笔盒里躺了整整二十年,直到去年搬家时才在旧课本里发现。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
指尖抚过那行小字,墨迹在岁月里洇成温柔的灰。这是周鹤年的字迹,力透纸背的触字末笔微微上挑,像他每次见我时迅速扬起又落下的嘴角。我忽然想起2001年的平安夜,他在书店里伸手替我拿顶层的《简·爱》,指尖几乎碰到我的发梢,却在我抬头时猛地缩回手,书脊撞在他胸口发出闷闷的响。
腕间的银手链忽然硌到掌心。我对着月光转动链子,π符号的刻痕里积着细微的灰尘,那是周鹤年在市重点高中的实验室里,用精密仪器一点点刻上去的。那年他每周坐一小时公交来给我送笔记,却总是把本子放在门卫室就走,直到有次暴雨,我在传达室看见他浑身湿透的背影,才知道他等了我整整三小时。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与记忆中的雨声重叠。1999年的梅雨季,林砚磊的纸飞机总是沾着潮湿的水汽,有次展开时竟发现背面写着别感冒,字迹被水晕开成小团蓝雾。后来我才知道,他每天早自习前都会用吹风机烘干纸页,却在某天为了给我买退烧药,冒雨跑了三条街,自己发烧到说胡话。
晚柠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林砚磊的视频请求跳出来。他身后是嘈杂的印刷厂,机器轰鸣声中,他举着张刚出炉的海报:看,我们给母校印的纪念册,封面上有那棵梧桐树。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他眼角的笑纹,却在他提起我们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挂断视频,我翻开周鹤年送的手账本,最新一页写着:5月7日,她戴了我送的手链。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他今天在操场欲言又止时,镜片上突然泛起的雾气。这个总是把心事藏在公式里的男人,如今成了医院的主任医师,却依然会在给我发消息时,反复编辑十几次才按下发送键。
凌晨三点,雨声渐密。我抱着《简·爱》坐在飘窗上,看路灯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书页间。糖纸上的折痕里,隐约能看见当年的铅笔字:磊,这次物理考了89分,都是你的功劳。那是我唯一一次主动给他写纸飞机,却在递出前改成了谢谢。有些话,终究比雨季的纸飞机更难起飞。
手机忽然震动,周鹤年发来张照片:实验室的培养皿里,几株幼苗在月光下舒展叶片。新品种康乃馨,他说,花期很长,像有些等待。我盯着屏幕上的幼苗,想起他曾在梧桐树下告诉我,植物的向光性是本能,就像他看见我时,心脏总会不受控制地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