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号开始滴水,在玻璃上拖出长长的泪痕。我蹲下身查看墙缝,那张泛黄的纸页边缘有烧焦的锯齿,像是被人从火堆里抢出来的。
小雨姐!突然响起的喊声让我撞到货架,促销装的薯片哗啦啦砸下来。新来的兼职小妹阿慧缩在收银台后,手机屏幕蓝光映着她发白的脸:有、有人从后门进来了......
监控屏闪了闪,第七个画面变成雪花点。我抓起防暴叉往仓库冲,橡胶门帘掀开的瞬间,浓重的鱼腥味扑面而来。王浩正在翻找报废的纸箱,雨靴上沾着的泥浆在地面拖出蜿蜒痕迹。
这里不卖高利贷。我攥紧掌心的铜勺,金属棱角硌得生疼。他转身时,我注意到他后腰别着把老虎钳,这是拆迁队那帮人的标配。
王浩用钳子敲打冰柜:听说你们要裁员冷气在他呼吸间凝成白雾,哥给你指条明路,西街游戏厅缺个收银......
我抄起测温枪怼在他眼前:温度异常会触发报警,警察到这儿只要五分钟。枪身显示的-25℃红光在他瞳孔里跳动,顺便说,冷库有隐藏摄像头。
他啐了口痰,粘痰在冰柜玻璃上缓缓下滑:下月初一。老虎钳故意刮过冰柜边沿,刺耳的声响让我后槽牙发酸。临走前他突然压低声音:告诉你家老太婆,鱼腥草吃多了伤肝。
凌晨四点十七分,冰柜温度终于恢复正常。阿慧哆嗦着捧来杯热可可,纸杯上印着店长手写的赠饮。小雨姐,那个催债的怎么知道周奶奶......
我猛地呛住。褐色液体洒在监控键盘上,第七个画面突然恢复——货架后的墙缝被放大到整个屏幕,焦黄纸页上的公章编号正在缓慢渗血。
幻觉。我用力闭眼再睁开,血渍变成了融化的霜水。但那张交接记录上的日期在脑海挥之不去:1997年3月15日,正是父亲从造纸厂下岗的日子。
换班前最后十分钟,我在报废箱里翻找。过期三明治的包装袋上,有人用马克笔画了只歪歪扭扭的铜勺。撕开变质的美乃滋,夹层里粘着半张发票,客户名称是淑芬书屋。
店长突然出现在身后。找这个他晃着母亲的血常规报告,癌胚抗原数值挺高啊。纸页摩擦声像砂纸打磨着我的神经,留你半个月,每天多加三小时盘货。
我盯着他领口的鱼腥草碎屑:你和王浩吃的同一家早餐店
防暴叉突然砸在收银台上。店长眼角抽搐:聪明人活不长。他扯开领带时,我瞥见他锁骨处的纹身——是∞符号。
五点半的晨光像把生锈的刀,剖开便利店落地窗。我蹲在第七排货架前,用铜勺柄撬墙缝。残页抽出的瞬间,早班清洁工推着拖把经过,84消毒液的味道淹没了纸页上的沉香味。
小林子!周淑芬的破锣嗓子在店外炸响。她扒着玻璃门挥动牛皮纸袋,油渍渗出袋角,隐约可见肿瘤医院的抬头。我匆忙把残页塞进工服口袋,纸缘在布料上勾出细丝。
老太太旋风般冲进来,假牙磕得咔咔响:你妈把输液管拔了!纸袋摔在关东煮台面,CT片滑出来,肿瘤阴影旁多出个潦草的红圈,非说要留着钱给你还债......
我转身去抓测温枪,却发现冰柜玻璃上的霜花又聚成活下去,这次是反写的。周淑芬突然噤声,她枯枝般的手指按在残页边缘,那块被火燎过的焦痕正在她掌下颤动。
这是从......她喉咙里滚出痰鸣,从哪找的
清洁工推着水桶从我们中间穿过,拖把撞翻了促销堆头。薯片袋爆破的巨响中,我听见老太太从牙缝里挤出话:今晚带铁铲来书库。
店长室的百叶窗突然拉开一道缝。周淑芬瞬间切换成哭腔,抹着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我苦命的小雨啊!她暗中把个硬物塞进我口袋,触感像是老式钥匙,你爸当年就是被这些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