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前天我去墨尔本找你房东,在碎纸机里找到妊娠报告单残片。
我抚摸着小腹后退,后腰撞上告解室的铜把手。这个动作仿佛触发某种机关,陈砚礼突然跪倒在受难像前,从大衣内袋掏出本烧焦的素描簿。
为什么骗我他翻开焦黑的纸页,我十五岁笔触下的少年在火痕里微笑,沈南乔从来不爱穿黑裙,那些让我心动的油画都是你替她画的作业...就连大学时每天出现在我解剖台的银杏叶...
惊雷炸响的刹那,记忆如暴雨倾泻。我终于看清二十岁生日那晚,他醉眼朦胧吻我时呢喃的乔乔,或许从来都是晴晴被威士忌泡软的发音。就像他珍藏的钢笔并非定情信物,而是我卖掉获奖画作为他买的毕业礼物。
陈医生!穿病号服的沈南乔踉跄着冲进来,后脑纱布渗着怵目的红,你说过只要我配合假装脑瘤,就帮我保住画廊...
陈砚礼瞳孔骤然收缩。这个从来冷静自持的男人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伸手要抢沈南乔举着的录音笔。我们三人缠斗的身影在彩窗上扭曲成恐怖的图腾,直到那尊修补过无数次的维纳斯像从祭坛坠落。
石膏碎片迸溅的瞬间,时间突然变得很慢。我看见陈砚礼本能地扑向沈南乔,就像过去十四年每次她遇到危险时那样。腹部传来的钝痛让我跪倒在圣母像前,温热的血顺着大理石纹路漫向那堆金箔灰烬。
晚晴!!
陈砚礼的惨叫仿佛从深海传来。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最后看见的是他撕心裂肺的脸——这次他终于喊对了名字,可我的掌心里,握着刚从碎石膏像里找到的青铜钥匙。那是三年前我锁在婚礼录像带铁盒里的秘密,盒盖上刻着:
致二十八岁的陈砚礼:当你真正看懂这盘录像时,请来画室打开第三个储物柜。不过那时,我大概已经变成你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了。
我躺在无菌病房里,听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陈砚礼的腕表指针停在2:14——那是我们初吻的时间,此刻正卡在他被石膏碎片刺穿的动脉上。沈南乔坐在轮椅上递来铁盒,机械义眼泛着冷光:他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青铜钥匙插入铁盒的瞬间,腐锈的铰链发出叹息。泛黄的婚礼录像带下压着神经纤维瘤病诊断书,患者姓名栏赫然写着顾晚晴。日期是我们领证前三天,盖章的医师签名龙飞凤舞:陈砚礼。
你总问我为什么研究脑瘤。他的全息影像突然在病房亮起,二十八岁的面容温柔得残忍,十九岁那年,我在你枕头上发现三根白发。基因检测显示你有NF2突变,这种病会让听神经慢慢吞噬记忆。
投影仪在墙面投下雪崩般的画面。我看到他深夜跪在解剖室拼凑维纳斯像,碎片里嵌着微芯片——那竟是伪装成石膏的定位器;沈家破产前夕的监控显示,他在父亲书房安装窃听器;就连沈南乔画廊的火灾,都是他为销毁我少女时期画作演的苦肉计。
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也赢不了时间。全息影像开始闪烁,我必须让你恨我,这样当记忆消退时,心碎会比遗忘仁慈。
沈南乔突然扯开病号服,胸口狰狞的伤疤组成玫瑰形状:你以为的替身,其实是你的克隆体。他用我的身体试验脑移植技术,准备在最后阶段把你的意识...她颤抖着按下播放键,陈砚礼的实验室日志在空气里炸开:
2023年9月27日,GWQ胚胎干细胞培育成功。南乔的脑死亡证明已伪造完毕,当晴晴的记忆走到我们初遇那天,她将在崭新的身体里重启人生。
冰柜嗡鸣着滑出,我看着玻璃舱里沉睡的少女。她脖颈处的银杏叶胎记与我锁骨下的毫无二致,胸前铭牌刻着顾晚晴2.0。培养液里漂浮着婚戒,内圈NYQ在药液浸泡下褪成GWQ,就像他当年为哄我开心,故意把解剖报告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