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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崖。

    金属撞上岩壁的脆响中,十八岁的回声破雾而来。少年程砚举着烤肠签子追我,冰雹砸在生锈的棚顶上像撒豆成兵:等我买下这座山,天天带你吃野炊!

    姜小姐!助理的惊呼被风雪吞没。

    我踩着结冰的松枝奔向悬崖另一侧,那里立着块被苔藓覆盖的巨石。指尖扒开青苔的瞬间,斑驳的刻痕刺痛瞳孔——姜晚要活到100岁!八个字歪扭如虫爬,落款日期是父亲跳楼前一周。

    积雪突然坍塌。

    我顺着陡坡滚进灌木丛,枯枝划破的脸颊渗出血珠。抬头时,晨雾散开一隙,露出对面山壁上更大的刻字。二十岁的程砚吊在安全绳上,用消防斧一笔一画凿出:程砚爱姜晚,到此一游!

    他当年偷了景区工具,被拘留十五天。助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景区要起诉,他连夜啃法律书,最后赔了半年摆摊收入。

    我抓把雪按在流血的额角:真蠢。

    是,他苦笑,程总最蠢的是以为伤害能被算计,爱恨能论斤称。

    天光刺破云层时,我摸到巨石背面的新刻痕。

    深深浅浅的刀痕组成凌乱的星图,北极星的位置插着枚生锈的指南针——指针永远指向疗养院的方向。底下压着张字条,程砚的字迹被雨泡涨:小晚,走到这里该回头了。

    我折断指南针扔进山涧,金属入水的叮咚惊散雾气。

    晨光中浮现出城市轮廓,程氏大厦的玻璃幕墙正反射着第一缕金晖,恍若那年夜市里将熄的炭火。

    告诉程砚,我拽断颈间染血的绷带,他买的木屋,我烧给父亲当纸扎了。

    绷带随风飘向谷底,像条未烧尽的引线。

    转身时,晨雾吞没了来时的脚印。

    我朝着与缆车相反的方向走去,山风卷起雪粒钻进领口,在锁骨处的烧伤上融成冰水。那里曾烙着程砚的吻,如今只剩天气预报说的百年一遇寒潮。

    助理的呼喊渐渐模糊。

    雾气深处,十八岁的程砚骑着偷来的三轮车冲我招手,车斗里堆满冻坏的烤红薯:小晚,这次绝对不翻车!

    我踩碎冰面下的最后一片枯叶。

    程砚,山风裹走呢喃,我的江湖,从来都是灰烬本身。

    晨雾合拢的刹那,远山传来雪崩的轰鸣。

    像极了二十岁那夜,我们躲在漏雨的棚屋里听山洪过境。程砚捂住我耳朵说:别怕,雷声是春天在打喷嚏。

    而现在,春天永远冻在了他的遗嘱里。

    11.

    番外·程砚视角

    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在颅骨内共振,像把生锈的锯子切割记忆。

    我数到第3872次机械音时,终于确认自己被困在ICU的躯壳里。姜晚撕诊断书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她今天该划掉左耳后疤痕了——那夜她用发卡缝伤口时,血糊住了睫毛,却还在笑:留疤才好,下辈子凭这个找你讨债。

    患者脑电波异常!

    护士的惊呼惊飞了意识里的寒鸦。它们扑棱棱撞破记忆胶卷,露出夜市大火那晚的监控录像:我正把信封拍在纹身男脸上,他虎口的蝎子纹身沾了雨,像条垂死的蜈蚣。

    九点整点火。我盯着他混浊的眼球,提前一秒,我烧了你老巢。

    他吐着槟榔渣笑:程老板,演戏得加钱啊。

    此刻我飘在天花板上,看二十岁的自己攥着汽油桶发抖。姜晚在烤肠车后数硬币,马尾辫扫过油渍斑斑的围裙,她脚踝上还系着我编的红绳——从庙里求的平安绳,浸透了香灰和谎言。

    程砚!

    姜晚突然在现实中撞翻输液架。她赤脚踩过玻璃碴,抓起我插满管子的手按在心电图仪上:你不是要我看极光吗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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