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小姐,该换药了。护士举着托盘靠近。
我猛地掀翻托盘,碘酒在地板上泼出教堂穹顶的形状。染血的棉球滚到电视柜下,那里藏着本烧焦边的相册——夜市最后一晚,我们抱着起火的煤气罐冲出包围时,程砚的牛仔外套就是被火星燎出洞的。
深夜,我被窸窣声惊醒。
月光像把银梳子,将程砚的影子梳成薄薄一片投在墙上。他站在门边,耳钉折射的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护士说你没吃晚饭。他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盯着他耳垂上崭新的黑钻:程总未婚妻知道吗你这里……手指虚虚点向他耳后,曾经有条蜈蚣似的疤。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抬手要摸耳钉。
我刮了。他说。
窗外的悬铃木突然疯狂摇晃。
三年前的火焰从记忆深处窜出来,舔舐着他耳后翻卷的皮肉。我攥着酒精棉球替他消毒时,他疼得咬破嘴唇却还在笑:留疤才好,让你记我一辈子。
现在他把我们的伤疤,雕琢成了婚礼的装饰品。
我抓起枕边的病历本,当着程砚的面划掉最后一行字。
蓝黑色墨迹淹没左耳后疤痕时,窗外传来教堂彩排的钟声。当当当,像是要把旧时光敲成齑粉。
04.
钢笔折断的脆响惊醒了走廊声控灯。
程砚的影子在墙上猛地抽搐,像条被刺中七寸的蛇。他踩着一地墨渍逼近,掌心躺着断成两截的笔身——这是他用第一笔分红买的万宝龙,笔帽上还刻着晚字的篆体。
你就这么恨我他掐住我肩膀的手在发抖,昂贵的古龙水盖不住血腥气。
我盯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疤痕笑:程总未婚妻没教你怎么对待精神病人吗
他突然扯开衬衫。
月光泼在他左胸狰狞的刀疤上,那道我曾吻过无数次的伤口,如今爬着条蜈蚣似的缝合线。最刺眼的是心口处的纹身——LW两个字母被荆棘缠绕,像在绞刑架上挣扎的蝴蝶。
这道疤是你用水果刀划的,记得吗他抓起我的手按在心脏位置,那年讨债的找上门,你扑上来替我挡刀,结果自己割伤了手……
记忆的碎片突然扎进太阳穴。
二十四岁的程砚把我压在急诊室墙上,染血的指腹摩挲我掌心的纱布:小晚,等公司上市了,我把命都给你。此刻他的心跳震得我指尖发麻,仿佛要撞碎那圈荆棘纹身。
真感人。我抽回手在床单上反复擦拭,建议程总把这些情史刻在婚戒内侧,林小姐一定喜欢。
他眼眶瞬间充血,猛地将我拽到穿衣镜前。镜中我们的倒影像对破碎的瓷偶,他滚烫的呼吸烧着我后颈:你看看!这道疤是你拿发卡缝的,这是你咬的牙印……
他疯狂指点身上每处伤痕,仿佛在展览一座名为姜晚的耻辱柱。
程砚,我打断他的自虐式举证,你未婚妻在哭呢。
镜面映出病房门口的林瑶。她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了一半,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美甲上的碎钻像凝固的泪滴。
真精彩。她扬手将照片甩在我脸上,收购林家股权的秘密协议假装联姻实则复仇锋利的纸边划破我眼角,程砚,你以为把这些脏事藏在地下室,我就找不到
程砚松开我的瞬间,我瞥见最上面那张照片——是我们同居的地下室,墙上贴满父亲破产案的剪报。泛黄的讨债人名单用红笔圈出林父的名字,旁边是程砚的字迹:血债血偿。
三个月前你就开始做空林氏。林瑶的珍珠耳坠随冷笑轻颤,说什么商业联姻,不过是拿我当跳板……
程砚突然抄起水果刀抵住她咽喉:谁准你查这些的
刀尖反射的冷光在林瑶颈间游走,她反而仰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