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镀银袖扣摔在脚边,滚了三圈停住。内侧用指甲划出的晚字清晰如初,旁边多了一行新刻的小字: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江湖。
消防水龙终于浇灭顶楼的火。
我踩着积水走上天台,在程砚烧成焦炭的手边发现半页残稿。那是日记本的末页,他补写的字迹被血晕开:28岁礼物不是星光,是让害过你的人,余生都活成你脚下的灰。
风卷起灰烬扑向夜空。
我吞下那枚滚烫的袖扣,喉管被烙出血泡的瞬间,听见十八岁的程砚在夜市火光中喊:小晚,要活得比火还烫!
而现在,我终于成了灰烬本身。
09.
雪落在墓碑上的声音像碎纸屑摩擦。
我蹲下身,将骨灰盒的铜锁打开时,指尖沾了层薄霜。父亲的骨灰混着母亲的银镯灰烬,被北风卷成小小的旋涡,盘旋在姜氏夫妇的刻字上。远处教堂的丧钟响了十二下,惊飞枯枝上的寒鸦。
姜小姐。
程砚的助理踩着积雪走近,黑大衣肩头落满雪粒。他递来的铁盒结着冰碴,盒盖上用钢笔潦草地写着冰岛,墨迹被雪水洇成灰蓝色的泪痕。
程总手术前嘱咐……他喉结滚动,等雪停了再给您。
我撬开铁盒的瞬间,极光照片的冷光刺痛瞳孔。照片背面是程砚的字迹:2023.2.14,雷克雅未克,零下20℃,日期旁画着枚歪扭的钻戒——正是此刻躺在绸布上的那枚,内侧刻着灰烬里长出的春天。
他昏迷前最后一句话,是让您看看戒指内圈。助理的呼吸在空气中凝成白雾。
我举起钻戒对准雪光。
极光般的镭射纹路中,藏着行显微镜才能看清的小字:小晚,我在地狱种玫瑰。
雪突然下大了。
助理默默退到松柏林外,我听见他对着电话说:程总还在ICU,是的,脑死亡判定需要再等三天……
骨灰被风吹散时,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本地新闻推送的标题刺眼:程氏总裁成植物人,林氏千金当庭认罪。视频里,林瑶的手铐擦过庭审桌,发出当年程砚钢笔折断时的脆响:火是我放的,但锁链是程砚亲自缠的防火门……
我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
冰渣混着铁盒底的碎钻刮过喉管,恍惚回到十八岁冬夜。程砚把偷来的烤红薯掰开,将烫手的芯子塞给我:小晚,等我有钱了,带你去冰岛吃火山烤鱼。
墓碑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父亲照片后的暗格弹开,掉出本烧焦的账册——是当年姜记小吃的流水簿。最后一页贴着程砚二十岁的借条:今借姜叔三千元创业,三年后还一条街的铺面。签名处按着血指印,旁边是父亲补写的不用还。
雪水晕开血渍的瞬间,头顶传来无人机的嗡鸣。
程氏集团的LOGO在机身上泛着冷光,它悬停在我面前,投下一段全息影像——是程砚在ICU录制的视频。
他插着呼吸管的脸惨白如雪,指尖费力地摩挲婚戒:小晚……冰岛的极光……我骗你的……其实订了明天的机票……
氧气面罩随着喘息泛起白雾:实验室爆炸前……我在雷克雅未克买了栋木屋……壁炉旁给你留了……
视频戛然而止。
无人机突然失控撞向墓碑,炸开的零件里掉出枚芯片。我拾起来对着雪光看,上面刻着:监控备份:2020年夜市纵火案真相。
教堂钟声又响。
我捏着芯片走向墓园外的黑色轿车,后视镜里映出程砚助理通红的眼眶。他拧开老式车载收音机,午夜电台正在放程氏年会录像——程砚弹着走调的吉他唱:我的姑娘,等春天来了……
去机场。我扯断颈间的银链子,坠着的染血袖扣滚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