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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母亲也是这样照顾我的。

    那年春天...母亲突然开口,眼睛望着窗外的远山,李家的媳妇难产,血流了一炕...

    这是她最近常讲的故事。我不再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在断断续续的叙述中,那个惊心动魄的春夜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1983年,我刚满五岁。半夜里,李家大哥疯狂地敲我家的门,说他媳妇生了一天一夜还没生下来,接生婆已经束手无策。母亲二话不说,抱起药箱就往外跑,连件厚衣服都没顾上穿。

    那天...真冷啊...母亲的手指微微颤抖,我赶紧握住。

    她赶到李家时,炕上的被褥已经被血浸透,产妇脸色惨白,气若游丝。母亲后来告诉我,那是她见过最凶险的胎盘早剥,在县医院都得立即手术。但在那个没有电、没有车的山村里,她只能靠一双手和几样简单的器械。

    剪子...煮过的剪子...母亲的手在空中比划着,像是在重现当年的场景。她用土法麻醉,做了紧急处理,硬是把产妇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天亮时分,一个瘦小的女婴终于发出第一声啼哭。

    那孩子...叫春燕...母亲嘴角浮现微笑,现在...当老师了...

    我点点头。李春燕确实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现在在镇中学教语文。每年春节,她都会带着自己烤的点心来看母亲,尽管母亲已经认不出她了。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开始打架。我正要扶她躺下,她突然又睁开眼睛:志强,药...王家的药...

    这是她另一个常有的幻觉。王家的老爷子有严重的哮喘,每到换季就需要特定的药。母亲总记挂着要去送药,即使王家早在十五年前就搬去了城里。

    已经送去了,妈。我轻声哄她,王爷爷说谢谢你。

    母亲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哄她入睡。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我的动作。

    小娟轻手轻脚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又讲接生的事她小声问。

    我点点头,接过粥碗放在床头柜上。她今天提了三次春燕,两次王爷爷,还有一次问后山的草药。

    小娟叹了口气,用湿毛巾擦拭母亲的脸:昨天半夜她突然坐起来,说要去看赵家的牛。我说赵家早不养牛了,她就哭了,说牛吃了毒草会死的...

    我的心揪了一下。那是1991年的事,赵家的牛误食了断肠草,母亲连夜给牛灌了解毒药,救回了一头即将生产的母牛。那年冬天,赵家给我们送来了整整半扇牛肉。

    母亲忽然在睡梦中咕哝了几句,右手无意识地抓着被子,像是在翻找什么。小娟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褪色的红十字药包,塞到母亲手里。这是县卫生局去年颁发给母亲的终身贡献奖纪念品,母亲清醒时从不在意,糊涂时却总把它当成当年的药箱,紧紧攥着才能安心。

    今天村长来电话了,小娟一边整理被角一边说,说村里要修卫生所历史展室,想要妈的旧照片和一些行医记录。

    我看着母亲枕边那本泛黄的笔记本,那是她四十年来记录的病案,字迹娟秀工整。每一页都承载着一个人的病痛,一个家庭的忧虑,和母亲竭尽全力的救治。

    妈清醒时再问她吧。我说,这些东西对她很重要。

    傍晚时分,母亲醒了过来,眼神比上午清明些。志强,她准确地叫出我的名字,我梦见你小时候发烧,我背你去河边擦身子降温。

    我记得那次。七岁那年我染上猩红热,高烧不退。母亲背着我走了三里地到河边,用凉水给我物理降温,整夜未眠。天亮时我的烧退了,她却因为受凉咳嗽了半个月。

    妈,你记得春燕吗我试探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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