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箱。
我也想清楚了,父辈定的娃娃亲,总不能耽误顾团长高升。
席南枝将原主攒了半年的侨汇券拍在桌上,最新那张印着1983年6月,票角还粘着干涸的口红印。她学着原主记忆里文工团台柱子的姿态旋身,海鸥牌手表在腕间划出银弧:听说你相看了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男人喉结滚动,作训服口袋里的离婚报告突然发烫。
刚才还叫老公,怎么叫顾团长了
不是你提的离婚刚刚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骗进去了席南枝淡淡说道。
窗外传来卖冰棍的吆喝,奶油味的,三分钱一根。
顾凌看她这么决然,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什么滋味……
老婆不会真不要他了吧,他只是想吓吓她,让她老实点……
第二章
九月的军区大院飘起桂花香时,席南枝已经能在红星小学的煤渣跑道上精准避开每个水坑。
深灰列宁装换成月白衬衫,乌发用钢笔随意绾在脑后,露出截瓷白的脖颈——这是顾凌第三次在晨练时看见她抱着教案匆匆而过,草绿军挎包上别着枚亮晶晶的校徽。
席老师早!卖豆浆的老王头掀开木桶,乳白雾气腾空而起,今儿还是甜豆腐脑
劳驾,多撒点虾皮。席南枝摸出铝制饭盒,硬币叮当落在玻璃柜台上。转身时马尾辫扫过顾凌作训服袖章,那抹茉莉香混在油条香气里,转瞬即逝。
顾凌捏着离婚报告的手紧了紧。
这纸报告在政治处抽屉躺了半个月……他没签。昨夜查完岗回来,他看见客厅八仙桌上摆着分好的麦乳精——用红线划开楚河汉界,他那半边还放着三张侨汇券。
顾团长警卫员小张气喘吁吁跑来,师部急电!
等顾凌处理完演习方案回到家属院,暮色已爬上斑驳的砖墙。二楼自家窗口亮着暖黄灯光,窗台上多了个搪瓷缸子,里头泡着从没见过的白瓣黄蕊的花。
推门时铁锁咔嗒轻响。沙发上蜷着团毛线球似的影子,席南枝枕着《初中英语教学大纲》睡得正熟,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下淡青。褪色的军毯滑落在地,露出截藕荷色睡裤——她竟把结婚时的红被面改成了睡衣。
顾凌弯腰去捡毯子,忽然瞥见茶几下的藤编箱。箱口露出半截深蓝证件,烫金的深圳特区通行证刺痛眼睛。他想起晚饭时后勤部长说的玩笑话:你们家那位最近常往邮局跑,别是要学《庐山恋》里那个华侨姑娘...
哗啦!
玻璃杯碎裂声惊醒了席南枝。她迷蒙着眼摸到眼镜,看见顾凌正徒手捡拾着地上的陶瓷碎片——那是她烧制失败的第一个坩埚,勉强当笔筒用了。
别动。她赤脚跳下沙发,棉袜踩过月光如水的砖地,当心破伤风。
顾凌保持着半跪姿势,掌心躺着片锋利的瓷。
女人蹲下身时睡裙领口微敞,锁骨处有星点墨迹,像是批改作业时沾的。
他忽然想起两个月前的雨夜,这人还穿着艳俗的连衣裙,一个劲发疯。
明天我有公开课...席南枝用报纸裹住碎片,声音浸着浓重睡意。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手背,比阅兵式上擦肩而过的军旗更痒,劳驾顾团长关下灯。
黑暗吞没房间时,顾凌听见窸窣的布料摩擦声。
次卧木门吱呀合拢,三道插销落锁声清脆得像射击训练——自他出任务归来,那间堆杂物的屋子就多了张行军床。
顾凌:
这是连床都不让睡了……顾凌突然觉得脑袋疼
第三章
秋雨是半夜下起来的。顾凌在沙盘前推演到凌晨,回来时看见厨房亮着昏黄的灯。蜂窝煤炉上坐着铝锅,咕嘟咕嘟冒着小米粥的香气,蓝花瓷碗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