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扣着保温,底下压着张字条:
【锅里有粥
自取】
字迹清秀,完全不像原主歪扭的顾凌哥哥四个字。
顾凌望着窗台上淋雨的搪瓷缸,忽然发现那些白花是野姜花——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
雨丝斜打进走廊时,席南枝正给六年级三班补习。教室后排忽然传来骚动,军绿色雨衣滴滴答答淌着水,在地面汇成小溪。
顾...顾团长班长王建军吓得英语课本都拿反了。
席南枝扶正眼镜,粉笔在黑板敲出脆响:继续读课文,注意动词变位。
席老师。顾凌的声音混着雨声,惊飞屋檐下躲雨的麻雀,家属院下水道堵了,后勤处让我接你去招待所暂住。
其实是说谎。
晚饭后他在操场跑了二十圈,最后还是小张看不过眼:团长,三号楼刘主任说看见席老师办公室灯还亮着...
此刻隔着雨帘,顾凌看见女人卷起裤脚,露出截白皙脚踝。
塑料凉鞋踩进水洼,荡开的涟漪里浮着被雨打落的桂花。他突然注意到她右耳后有颗小痣,在路灯下像颗将坠的露珠——结婚那晚盖头掀得急,竟是从未发现。
顾团长知道列宁格勒的雨吗席南枝突然开口,伞面倾向他这边,苏霍姆林斯基在《给教师的建议》里写...
她的话被惊雷劈碎。顾凌下意识揽住人往怀里带,作训服前襟顿时洇开温热。隔着湿透的衬衫,他感觉掌心下的蝴蝶骨在轻微震颤——和演习时握过的任何枪械都不同。
小心积水。他触电般松手,喉结滚动着转移话题,你...最近在读苏联教育学
席南枝弯腰捡起掉落的教案,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张素描:穿布拉吉的少女在伏尔加河畔起舞,右下角标注着1983.9.15
英语角设计图。
学生们想排演《天鹅湖》选段。她将画稿仔细夹回书里,可惜找不到芭蕾舞鞋。
雨更大了。顾凌望着消失在教学楼拐角的身影,忽然想起军需仓库里似乎有批战备物资——五十年代苏联援助的文艺用品里,好像有双36码的芭蕾舞鞋。
第四章
霜降那天,顾凌在晨雾中撞见个奇景:席南枝推着二八大杠往校门口挪,车后座捆着台红灯牌收音机,天线用红领巾绑成蝴蝶结。
英语角今天有特别活动。她额角沁着汗珠,袖口沾满彩色粉笔灰,要教孩子们唱《雪绒花》。
顾凌沉默地接过车把。
经过服务社时,卖早点的孙婶探出头:顾团长帮媳妇搬东西啊他感觉后背瞬间绷紧,却听见身后人轻笑:马上就是前妻了。
车轱辘碾过落叶的脆响里,顾凌数到第一百零八片梧桐叶时,突然开口:离婚报告...政治处说需要补充材料。其实今早就能批下来,是他偷偷抽回了档案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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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席南枝跳下车,海鸥手表折射着晨曦,等顾团长相看完文工团的同志...我好给她腾位置
没有什么文工团声音惊飞觅食的麻雀。
顾凌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怒气震住,作训服口袋里的芭蕾舞鞋突然变得滚烫——他连夜从仓库翻出来,还特意用砂纸磨平了鞋尖毛刺。
礼堂飘出风琴声时,席南枝正踮脚挂横幅。墨汁未干的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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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在风中摇晃,忽然被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顾凌不知何时站上木梯,樟脑丸的气息笼罩下来:往左三公分。
他看见她耳后的小痣在发丝间忽隐忽现,像射击靶上最诱人的十环。
顾团长知道吗席南枝低头缠着话筒线,雪绒花在奥地利语里是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