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掏出颗水果糖塞给我:味的,小卖部买的。糖纸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片裹着糖霜的鸢尾花瓣。我忽然觉得,这个总在鸢尾园浇水的男生,或许和他照顾的花一样,表面安静,根里却藏着股倔劲——就像县一中后操场那些没人管的野鸢尾,哪怕被积雪压弯了腰,春天还是会开花。
体育课跑八百米时,我落在队伍最后。北方的风灌进校服领口,刮得嗓子发疼,眼前的跑道像被揉皱的牛皮纸。跑到第三圈时,太阳穴突突地跳,鞋底碾过跑道上的梧桐叶,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极了县医院监护仪的滴答声。
林漾,你脸色好白!陈小雨在终点线挥手,手里的秒表晃得人眼花。我弯腰撑着膝盖喘气,看见宋逸抱着篮球从操场另一头过来,校服搭在肩上,左眼角的痣被汗水洇得发亮。他突然停住脚步,盯着我口袋里露出一角的药盒——淡蓝色的铝箔板,和三中校医室的装药盒一个颜色。
要纸巾吗他把毛巾递给我,指尖掠过我手腕时,我慌忙把药盒塞回袖口。他没说话,转身走向篮球架,却在经过我身边时轻声说:校医室的葡萄糖水免费,跑完步喝一杯舒服些。声音低得像怕惊飞了落在鸢尾园的麻雀。
中午在食堂吃饭,陈小雨把她的酸菜牛肉面推给我:多吃点肉,你瘦得校服都挂不住了。她筷子夹着牛肉停在半空,忽然指着我书包侧兜:你总带的那个蓝盒子,是薄荷糖吧给我一颗。我手忙脚乱盖住药盒:没了,明天给你带。余光看见斜对角的宋逸正扒拉米饭,耳朵尖红得比碗里的辣椒油还鲜艳。
下午化学课做分组实验,我盯着试管里的紫色溶液发呆——和鸢尾花的颜色一模一样。陈小雨用玻璃棒敲了敲烧杯:发什么呆这是酸碱指示剂,遇碱变蓝,遇酸变紫,像不像鸢尾园的花她忽然压低声音:宋逸说你上次周测化学考了92分,比他高3分,他昨天在鸢尾园浇水时嘟囔了一中午。
放学时宋逸在传达室等我,手里攥着本《植物学手册》,封皮贴着张便签:鸢尾冬季养护注意事项。他把书塞给我时,掉出张照片——是县一中的后操场,几株野鸢尾在春雪里歪歪扭扭地开着,照片背面写着你说的歪花,我去年春天拍的。
你怎么有这张照片我愣住。宋逸挠了挠头:去年五一去县一中参加竞赛,看见后操场的鸢尾没人管,就拍了。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蓝色药盒——和我每天吃的白血病药物包装一模一样。
晚自习前的黄昏,宋逸带我去顶楼阳台。鸢尾园在暮色里像片模糊的影子,他指着花圃中央:等春天雪化了,这里会先开第一朵花,我去年数过,总共137朵。他说话时,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我看见他后腰处贴着块医用胶布,和我化疗时打升白针的位置一模一样。
宋逸,你是不是……我话没说完,他突然转身指向远处的教学楼:看,高三(5)班的灯亮了,陈小雨肯定在抄你的错题本。他左眼角的痣在晚霞里忽明忽暗,像朵欲开未开的鸢尾苞。
那天晚上整理宋逸给的《植物学手册》,发现内页夹着张血常规单子,姓名栏写着宋逸,日期是三年前的冬天,白细胞数值:3.2万——和我确诊时的数字几乎一样。我摸着单子上模糊的医院公章,忽然明白为什么他总在鸢尾园浇水,为什么知道县一中的野鸢尾,为什么校服口袋里装着和我一样的药盒。
三中的夜自习总响着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像春蚕在啃食桑叶。我看着课桌上的鸢尾涂鸦,忽然觉得,有些秘密就像埋在冻土下的鸢尾根,不必说破,等春天来了,自然会开出花来。而我和宋逸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大概就像他留在我笔记里的简笔鸢尾,不用解释,彼此都懂。
那天之后,宋逸往我书包里塞东西的频率更高了。有时是包着体温的水果糖,糖纸画着歪扭的鸢尾;有时是写着三中后巷药店周六会员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