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之屋
,剧组说导演请吃饭,她没去。
她说——如果这个角色是靠陪酒换来的,那她宁愿不要。
”他说得很慢,每一句都像是在拔自己一根骨头。
“后来她被临时换了角色。
本来是女主角,结果只给了个连台词都没几句的边角戏。
她去后台问是为什么,有人指着她笑,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杂种,还想当女主、还敢拿架子?’”他低着头,嗓音像从地底挤出来的。
“他们还说:‘你这样谁会让你拍戏?一点规矩都不懂。
’”他顿了顿,哽咽了。
“那场戏是在一座仿旧茶楼里拍的,她要从三楼走下那段外挑的木梯,戏里安排她端着茶托走得飞快,好让镜头能‘一气呵成’。
但她就这样……就……摔了下去。
”“据说她是分了神。
导演在一旁催场,副导在喊‘快点’,她看了一眼摄影机那边,聚光灯正对着她脸,那是她换角以后为数不多的镜头……她没站稳,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倒下去了。
”他终于抬头,眼神死死盯着前方。
“她落地那一刻,摄影机还在拍,灯还没灭,所有人都在看,但没人,从头到尾,整整三大栏,像一份沉默的回响,又像一场无法终止的控诉。
文中并未提到名字,也没有直接描写,但字里行间早已把真相写得清晰:一个南州来的女孩,在上海的聚光灯下试图成为“被看见的自己”,却在夜色中坠落于无声的街角。
她是演员,是码头的孤儿,是工人,是工人的妹妹,是一个什么也不确定却仍愿意奔跑的人。
文章最后一句是:“她还是一个有天赋的作家,她说:‘我会写的!’。
我们却没能为她留住一条可以写下去的路。
”陈蔚青坐在印报间时,天还没亮,机器轰鸣声盖过了心跳。
她盯着纸张一页页吐出,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印在那些墨香未干的页上,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盗火者,偷来一点光,却迟了一步。
那是婉芝离开后,她——《一个不该死的人》。
永丰纱厂后面的仓库门半掩着,墙上贴着一张粗糙的手绘标语:“工人夜校·抗日经济读本·今晚八点”。
纸面被雨水打湿又风干,边角卷起。
罗炽南在仓库里搬纸箱。
箱子里装的是新印好的工人劳动法小册子和一叠叠未经审查的传单——全是学生们自发印刷的。
他亲自盯了油印,从配纸、校对到最后的分发,一丝不苟。
黑市上的人劝他别太冲:“你还真把你自己当工人了。
”他说:“那不然呢?我不是工人,还能是什么?”夜校刚散,他把剩下的册子一捆一捆装进袋里,递给几个年轻工人:“你们往白石桥送,别走主街,绕后巷。
”他语气平稳,不紧不慢,像早已习惯。
那几个工人接过袋子,有个年轻的偷偷问:“哥,你以前真是…混黑市的?”他没应,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笑了笑,又像没笑。
晚上十点,厂区楼顶。
风很大,他站在边缘的位置,身后是层层铁皮房顶,脚下是南州冬夜的灯火。
他一边看着那份报纸,一边一支接一支点烟。
风把火光吹得忽明忽暗,像记忆里破旧戏台上的灯。
有个老工人走上来,把围巾裹紧了些:“炽南,你在看什么?”他没回答,把报纸对折,折得整整齐齐。
老工人看到上面那个标题——《一个不该死的人》。
“……你认识写这报纸的人?”老工人问。
罗炽南站了一会儿,终于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