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样。
玻璃门无声滑开,我站在门口,突然失去了前进的勇气。病床上的人似乎感应到什么,慢慢转过轮椅——是的,轮椅。我这才注意到床边放着一辆银灰色的电动轮椅。
小栀。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比音乐会上听到的更加清晰,却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进来吧。
十年光阴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那个在槐树下弹琴的少年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瘦削的男人,苍白的皮肤下可见淡青色的血管,右眼尾的泪痣成了整张脸上唯一有颜色的部分。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黑得纯粹,像是能把所有光都吸进去。
演出很成功。我走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谢谢你的花。
轮椅上的人微微挑眉:花
匿名送到后台的白色风信子。我观察着他的反应,不是你送的
陆远舟摇摇头,左手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右手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坐。
床边唯一的椅子显然是为访客准备的。我坐下时,注意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本医学杂志,封面正是那篇《青年钢琴家自愿成为新药试验者》的报道。
你看了监控录像。他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我本来不想让你看见那部分的。
哪部分你咳嗽的部分,还是扶墙的部分我的声音比预想的要尖锐。
陆远舟笑了,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都有。他试图用右手去拿水杯,但杯子放得有些远。我抢先一步把杯子递给他,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的温度低得让我心惊。
药物副作用,体温调节功能受损。他轻描淡写地解释,像在讨论别人的病情,不过对疼痛的感知也降低了,算是因祸得福。
我盯着他左手无名指——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浅浅的凹痕,像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印记。陆远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右手下意识盖住了那道痕迹。
工作需要,不能戴饰品。他解释道,金属会影响核磁共振成像。
一阵沉默。阳光透过玻璃顶洒在我们之间的空地上,形成一块明亮的方格,像是棋盘上的楚河汉界。
为什么要参加药物试验我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陆远舟的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为了活下去。他抬头看我,或者说,为了有尊严地活下去。
那为什么不联系我十年,陆远舟,整整十年。
因为我父亲死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五年前,脑溢血。临终前他告诉我,当年给你父亲用的实验药物有严重缺陷,所有接受治疗的患者都会在十年内出现肾衰竭。他直视我的眼睛,我想等你安全度过那个期限。
我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所有氧气都被挤出肺部。父亲去世已经十一年。
所以你是在...赎罪
不。他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你经历两次同样的失去。
窗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沈清欢站在玻璃外,指了指手表。陆远舟点点头,转向我:我得准备药物测试了。如果你愿意,明天有个项目会议,我是顾问之一。
他从床头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线上参加就行。
我接过名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晚上八点查邮箱。
沈清欢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注射器和药瓶:时间到了。
我站起身,突然不小心碰倒了床头的水杯。水洒在陆远舟的裤腿上,沈清欢惊呼一声去拿毛巾,而我蹲下去捡杯子——从这个角度,我清楚地看到了他右腿裤管下的金属支架反光,以及左腿不自然的僵硬。
对不起。我递还杯子,强迫自己不要盯着他的腿看。
陆远舟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没关系。他接过杯子放在一边,明天见。
这明显是逐客令。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