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府书院读书。楚楚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琉璃腰带解下塞进少年手中:路上换些盘缠,到了书院便说是柳官人的弟子。
当午时的更鼓最后一次敲响,樊楼的水傀儡仍在莲座上翩翩起舞,楚楚的歌声混着市井的喧嚣,飘向汴京的天空。柳永望着案上未干的词稿,忽然提笔在《望海潮》末尾添了句: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他知道,自己的词终将随着汴河的漕船,流向四方,而他这个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也终将在这盛世的江湖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哪怕这印记里,藏着歌妓的泪水、牙人的算计,还有巡检司的钢刀。
楼下的杂剧唱到高潮处,鼓板声如急雨敲窗。柳永饮尽杯中残酒,任由羊羔酒的温热漫过喉头,忽然听见楚楚在耳畔低语:金明池的荷花快开了,待春娘赎身那日,我们去放河灯吧。他望着她鬓边的茉莉花,忽然笑了——这江湖虽险,却总有这样的
moments,让人心生眷恋,哪怕明日又是风雨如晦。
未时·梵刹(14:00-16:00)
灵隐寺的钟声在未时初刻撞碎云影,契嵩的笔尖刚在《辅教篇》稿本上落下孝为戒先四字,山风便挟着冷泉水雾从北高峰吹来,将经架上的贝叶经翻得哗哗作响。他放下狼毫,望着砚台里的松烟墨——这是苏轼昨日送的徽墨,墨锭上刻着松雪道人四字,棱角处还留着制墨工匠的指纹。
大师,苏公子到了。知客僧明心掀开竹帘,带进的不仅是穿月白襕衫的苏轼,还有腰间玉佩撞击的清响。苏轼手中捧着新刻的《论语》,封面上国子监印的朱红官印尚未干透,昨日在大相国寺见着《辅教篇》抄本,他将书搁在香案上,目光落在契嵩案头的孝佛合一批注,先生说佛之道,大而无不包,细而无不入,却为何独重儒家孝道
契嵩笑了,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父母恩重经变图》——画中佛陀为摩耶夫人说法的场景,衣纹用的是吴道子莼菜条描法,衣带在山风中似要飘动。沙门虽辞父母,他用戒尺轻点经图,却知一子成道,九族生天,此乃大孝。忽然听见山门外传来喧哗,隐约有寺院囤粮度牒换银的争吵声,不禁皱眉——自去岁两浙路灾荒,灵隐寺的长生库借贷纠纷便没断过。
苏轼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香积厨前围了数十个灾民,手持请施粥的木牌,领头的老汉拄着枣木拐杖,杖头雕着的土地公缺了只眼。先生昨日还说众生皆苦,他轻声道,为何寺中粮仓囤着新收的秋粮,却只肯施粥三日契嵩起身整理袈裟,田相纹的衣料在阳光下泛着青灰:寺中粮储需供百人僧众过夏,且长生库的典契已押给杭州商税院......
山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知客僧明心匆匆赶来:大师,钱塘县尉带着衙役来了,说有人告发寺院私开碾硙,侵夺民利。契嵩的袈裟角掠过铜制的戒急用忍匾额,忽然想起上个月在龙井村遇见的碾硙——那是灵隐寺出资修建的水力磨坊,每日可碾米二十石,却被村民指摘占了溪水源头。
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二十余个灾民正围着施粥棚,碗勺碰撞声混着婴儿的啼哭。契嵩刚走近,便被老汉拽住袈裟:大师慈悲,我家三亩稻田被海水倒灌,若再借不到粮......他望着老汉补丁摞补丁的衣袍,想起《辅教篇》中佛言爱与善,犹若母乳育子的句子,转头对知客僧道:开仓再施三日,每日加两斗糙米。
县尉李通穿着绿袍,腰间鱼符在香火气中泛着冷光:契嵩大师,他展开手中的《营缮令》,按例寺院碾硙不得截取活水,你这磨坊......话未说完,苏轼已上前作揖:李大人,灵隐碾硙用的是山涧支流,并未阻塞民田水道,他指了指远处的梯田,且磨坊所得,十之三用于赈济灾民,此等善举......
李通的目光落在苏轼腰间的银鱼袋上——这是新科进士的身份象征,语气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