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也好,至少能以正常人的身份爱她,而非背负五世轮回的枷锁。
是年冬至,青阳县突降暴雪。玉娘冒雪去给金贵送冬衣,路过西街时,听见茶楼上的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女鬼勾魂的故事:那女鬼专挑俊俏书生下手,吸了阳气来维持美貌,你看那陈家小姐,都二十好几了还不嫁人,指不定就是……
住口!金贵的声音从楼上传来。玉娘抬头,见少年握着拳头站在栏杆边,眼中怒意翻涌,竟与方墨生前发怒时一模一样。
你再说一句,我砸了你的摊子!金贵抓起桌上的茶盏,却被先生按住。玉娘慌忙躲进巷子里,心跳如鼓。她知道,流言蜚语早已传遍县城,唯有赵员外夫妇念着金贵与陈家有缘,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深夜,玉娘对着铜镜簪发,忽见鬓角添了几根白发。她想起方墨转世前说你不过大我十六岁,可在旁人眼里,这是姐弟恋,是妖怪缠身,是有违伦常。
小姐,金贵公子来了。张妈的声音打断思绪。玉娘转身,见金贵抱着一坛梅花酒闯进来,头发上还沾着雪花:我偷偷酿的,姐姐尝尝
酒坛打开的瞬间,松木香混着梅香扑面而来。玉娘接过酒杯,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练箭磨出来的,与方墨握剑的手一模一样。
等我及冠,金贵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我要娶你。
玉娘惊得酒杯跌落,酒液在青砖上洇开,像极了前世的血渍。她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少年眼中的火光比炉中炭火烧得更旺:别躲了,我知道你等的人是我。
你知道什么玉娘声音发颤,你才十三岁,懂什么是娶亲
我懂!金贵从脖子上扯下玉佩,这玉佩本是一对,你有一支白玉簪,我们从小就该是一对!他忽然俯身,在她鬓角落下一吻,姐姐,我梦见过你穿嫁衣的样子。
玉娘猛地推开他,退到窗边。窗外,西山古松的轮廓在雪中若隐若现,像极了方墨最后消失时的背影。她摸着被吻过的鬓角,只觉那里发烫,仿佛烙下了转世的印记。
出去。她背过身,以后……别再来了。
金贵愣在原地,手中的玉佩在炉火中泛着光。他忽然想起先生讲过的《牡丹亭》,杜丽娘等柳梦梅等了三年,而他要等十六年,不过是浮生一瞬。
好,我等。他将酒坛放在桌上,等我成年那日,若你仍不愿见我,我便去西山古松下发誓,终身不娶。
门吱呀一声关上,玉娘滑坐在地,望着镜中自己二十九岁的容颜。鬓角的白发在火光中格外刺眼,而金贵的吻痕还在发烫,像一道跨越生死的契约。
她终于明白,方墨为何说爱能破局——不是打破因果,而是甘愿在因果中沉沦,用今生的相守,换前世的救赎。
窗外,雪越下越大,松针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宛如方墨当年为她摘的梅花。玉娘捡起酒杯,酒香中还混着少年的气息,她忽然轻笑出声——十六年也好,六十年也罢,有些缘分,早在骨血里生根,任谁也拔不掉了。
5
成人求娶
冲破世俗
青阳县的蝉鸣又响了五载,金贵十八岁及冠那日,赵府张灯结彩,红绸从大门一直铺到西街桥头。玉娘站在窗前,望着少年身着月白襕衫,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恍惚看见方墨当年骑马游街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般鲜衣怒马,眼底藏着星辰大海。
小姐,金贵公子派人送了请柬。张妈递来烫金红帖,语气里带着试探,说是成人礼后便要……
知道了。玉娘将红帖压在镜下,镜中自己三十四岁的容颜虽保养得宜,眼角却添了细纹。她摸出发间的白玉簪,簪头的碎玉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光,像极了方墨最后一次显形时眼中的泪光。
申时三刻,文庙前的广场围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