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把防火梯的栏杆投影在地板上,形成监狱铁栅般的条纹。老式拨盘电话突然响起,听筒里传出年久失修的电流声。我数到第七声铃响时接起来,对面是持续三秒的寂静,紧接着传来孩童哼唱《丢手绢》的调子,最后一个音符突然变成利器刮擦金属的尖叫。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有人在水底敲钟。滚铁环的声音由远及近,橡胶轮毂碾过地砖的节奏带着某种数学规律。我从猫眼向外窥视时,看见穿着灰色制服的护工正用双手倒立行走,后腰挂着串生锈的钥匙,铁环在他脚趾间旋转成银色的光圈。
铁环突然撞上我门前的地砖。护工的头颅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扭转180度,被口罩遮盖的脸几乎贴到猫眼上。他的瞳孔是浑浊的乳白色,眼睑边缘布满鱼鳞状的角质层。我死死按住大衣口袋里的怀表,表面温度骤然升高,隔着布料烫得肋骨发疼。
晨间广播响起时,我正盯着门板内侧密密麻麻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竖线组成了莫尔斯电码的图案,最新一道刻痕还挂着木屑。今日新增守则。白小玲的声音掺杂着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第一,服药时间必须精确到秒;第二,医生白大褂禁止出现在东侧走廊;第三……她的语调突然出现诡异的欢快上扬,请给窗台上的月季浇水。
我猛地拉开窗帘。原本空荡荡的窗台此刻摆着个陶土花盆,枯萎的枝条上挂着张泛黄的卡片:好好活下去。字迹与我父亲葬礼上收到的匿名花篮卡片如出一辙。花盆底部积着层暗红色液体,闻起来像是稀释过的血液。
白小玲送药时的推车上放着三色药盒,她佩戴的胸牌日期变成了2045年3月12日。您该换房间了。她将橙黄色药片倒进印着笑脸的纸杯,指甲盖上的裂纹里渗着蓝光,您昨晚就住在B栋207。
走廊瓷砖的拼接方式完全改变了。昨天经过的护士站变成了茶水间,消毒柜里摆满印着笑脸的陶瓷杯。当我指着门牌质问时,白小玲歪头露出困惑的表情:疗养院从来没有C栋呀。她的瞳孔边缘泛起数据流般的绿色光点,腕表表面浮现出不断重置的倒计时。
退回房间时发现床头多出个铁皮饼干盒,盒盖上用蜡笔画着穿病号服的小人。小人胸口绣着0729的编号,正从迷宫裂缝里拽出根银表链。盒子里装满各种型号的手术刀,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X光片,显示某人的颅骨内嵌着枚怀表形状的金属物。
黄昏时我在门框顶端摸到块软化的墙体,手指陷进去的触感类似生物组织。扯下一块墙皮时,暗红色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天花板映出个倒悬的病房轮廓。某个瞬间我看见穿深蓝色病号服的身影蜷缩在吊灯位置,但开灯后只剩下一滩正在蒸发的血渍。
凌晨三点被激烈的挠门声惊醒。门缝下塞进来张皱巴巴的蜡笔画,画面中央是倒立的护工正在吃钥匙,背景里无数房门像多米诺骨牌般接连翻转。背面用红色彩笔写着:他们正在修改你的记忆,快数瓷砖缝隙!当我趴在地上数到第47条缝隙时,发现其中三条缝隙里嵌着不属于建材的人类臼齿。
第三章:标本室的门
防火通道的门把手在掌心蠕动成生物肌腱的触感时,我果断缩回了手。晨间广播正在播放今日新增规则,白小玲的声音卡在不要直视窗外飞鸟这句时,整条走廊的窗户突然蒙上厚厚的血痂。那些飞掠的影子在污秽的玻璃上撞出婴儿手印的形状,我数着步数朝标本室方向移动,却在第四个拐角看见了302室的门牌——那是昨夜本该属于我的房间。
第七次经过护士站时,我改用倒走的方式试探空间规律。后脑勺撞上某种冰凉物体的瞬间,楼梯间的安全出口标志亮起惨绿的光。台阶表面布满血管状的纹路,扶手栏杆上凝结着胶质黏液,每踏出一步都能听到地板下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