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陈沧澜。
西市刑场的沙土地总也吸不饱血,日头一晒便泛起褐色的盐霜,我扶着獬豸补服玉带登上监斩台时,正巧望见陈陈沧澜被反绑的双手在背后结印,那是画皮匠渡魂的手势,三根手指蜷如月钩,食指抵着掌心生死穴。
午时三刻到!刽子手往刀锋喷酒,酒雾在秋阳下折出七彩光晕。
陈沧澜突然扭头冲我嘶吼,脖颈青筋暴起如盘曲的树根:裴大人可听过画皮匠的规矩替人改命,是要用至亲骨血做颜料的!
惊堂木的脆响淹没在人群喧哗里,我盯着他开裂的嘴唇,那抹猩红竟与母亲自尽前咬破的胭脂纸一模一样。
鬼头刀落下的瞬间,血珠溅上我新制的补服,在獬豸兽目处凝成一点朱砂。
回衙门的官轿颠得厉害,我摩挲着袖袋里刚收的密报,粗麻纸上的炭笔印记扎着掌心。
密保上写着陈沧澜的幺女昨夜被做成了人烛,发现腕间系着褪色的红绳,看绳结样式与母亲教我打的平安结是一模一样。
浴桶里的水已经换了三遭,仍洗不净残留在指缝里的猩红。
胰子泡沫漫过锁骨,我突然发狠般搓洗右腕,直到皮肤泛起大片猩红,水波晃动的倒影中,似乎看见了陈沧澜女儿焦黑的指节正搭在我肩头,被火燎卷的指甲盖里还粘着半片金箔。
大人,阴阳司萧主簿求见。婢女的声音惊散雾气。
我匆匆系上束胸布,未擦干的水迹在青缎官服上洇出深色云纹。
萧景琰站在廊下逗弄着画眉鸟,玄色披风领口露出半截东宫旧玉,他作揖时,袖口蹿出的冷香让我想起地牢里潮湿的苔藓味。
三娘收手吧。他的手指着案头堆积的禁巫令卷宗,说着和密函上一样的话,你父亲若在......
香炉再次腾起的青烟里,姐姐的脸渐渐扭曲成陈沧澜女儿烧焦的面容,她们都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沾血的绢花。
更漏滴到丑时,我掀开第七具巫蛊案尸体的裹尸布,腐肉间蠕动的尸虫突然摆成运河走向图,虫腹泛着工部朱批特有的银朱色。
我用狼毫笔尖挑开死者嘴巴,齿缝里夹杂着半片未化尽的黄符,黄符上还残留着母亲曾经教我认过的东宫密纹。
清晨,暴雨突至。
我在典狱司暗格里翻出了二十年前的巫蛊案卷宗,潮湿的宣纸间滑落出一张生辰帖,墨迹晕染处显出水波暗纹,仔细辨认竟是太虚鉴的青铜镜纹,那些生辰八字对应的三百童男女,此刻正躺在运河淤泥深处,腕间红绳系着工部特制的避水珠。
我起身推开了值房的雕花木窗,秋风卷着碎叶灌进来,对面钦天监的观星台上,琉璃夫人的镜妖正在偷食贡品烛火,琉璃化的妖身折射出七彩光晕。
我突然想起陈沧澜临刑前的诅咒,抬手摸了摸发间银簪,这是用母亲遗落的耳铛重铸的,尖头还沾着义庄尸蜡的腥气。
5
长生祭
皇陵地宫门前的长明灯将我的影子钉在青铜门上,像幅褪色的皮影戏。
我走上前伸手推开地宫的青铜门,就在青铜门完全洞开市,我手腕间的太虚鉴烙印突然开始发烫起来,一直以来用衣袍遮掩的疤痕此刻正泛着幽幽的蓝光,就像一条毒蛇沿着血脉蜿蜒向心口。
琉璃夫人的镜妖在身后发出尖锐的惨叫,它们啃食火把的光晕,在墓道石壁上投射出无数个戴青铜傩面的我。
裴大人果然是天选的钥匙。琉璃夫人指尖缠绕着鲛绡,她发间的珠钗上坠着人鱼泪制成的铃铛,这地宫的风水局,就该用裴家女儿的血来破。
我摩挲着腰间革带里的银簪,母亲那对明月珰熔成的凶器,此刻正抵着太虚鉴碎片的棱角上。
甬道两侧的镇墓兽瞳孔里镶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