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眠我问。
牛奶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晃。想带你去看雪。
他突然说,长白山的雾凇,哈尔滨的冰雕,比这里的雪漂亮。
我低头搅着杯沿:我走不开。
你丈夫不是要去邻市教研一周
他逼近半步,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孩子也放寒假了。
我后退撞到橱柜,后腰磕得生疼。他伸手圈住我,眼神像团火:沈云,别躲了。
丈夫离家那天清晨,余眠把我行李箱放进后备
火车上他靠窗而坐,把我的手捂在大衣口袋里。二十岁的掌心滚烫,隔着两层手套仍灼得人发烫。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他望着窗外呼啸的雪野,就想把你从这老房子里偷走。
长白山脚下的民宿,他裹着棉被缩在沙发里剪视频。
我煮姜茶时,他从背后环住我:沈云,我想亲你。
哈尔滨中央大街,他举着糖葫芦在冰雕前转圈。彩色灯光映在他脸上,像极了游乐场里撒欢的孩子。
路过婚纱店橱窗,他停下:以后我们也来拍一套
我笑着捶他后背,心里却泛起酸涩。我们住在不同时空里,他的以后,从来不属于我。
返程火车上,他把头枕在我腿上假寐。
我数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直到他突然睁眼,握住我无名指上的婚戒:摘了吧。
我抽回手望向窗外,积雪覆盖的田野像片空白的纸。
余眠,我说,你该找个同龄女孩。
他翻身坐起,眼底满是倔强:我不要别人。
羽绒服拉链被扯得哗啦作响,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这里,这里,还有心口,全是你的印记。
深夜的老房子重新归于寂静。余眠把行李放在东厢房,却钻进我的被窝。他身上带着旅途的疲惫气息,手臂像铁箍般圈住我:这次不走了。
凌晨,他开灯翻找行李箱。我看见他掏出个丝绒盒子。
沈云,他单膝跪在床边,嫁给我。
我别过脸,泪水滴在枕巾上。二十年的婚姻,孩子的成长,还有小镇上熟悉的目光,像蛛网般缠住我。
别闹了,我说,你才二十岁。
他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戒指被重重摔在桌上,弹了两下滚到床底。
四十岁又怎样他扯开衬衫纽扣,胸膛剧烈起伏,你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哪点比小姑娘差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他沉默着穿好衣服,把戒指塞回盒子。
明天一早我走。他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沈云,我不会放弃。
晨光微露时,我听见院门吱呀作响。
透过窗帘缝隙,看见他站在雪地里仰头看二楼。羽绒服上积满雪花,像座苍白的雕塑。
越野车发动的声音惊飞了枝头麻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蜿蜒的雪路上。
我捡起床底的戒指,铂金圈还带着体温。
梳妆镜里,四十岁的女人眼角已有细纹,可双颊却泛着少女般的红晕。
窗外的雪地上,两道车辙伸向远方,很快被新雪覆盖。
余眠走后,我把戒指锁进了和画册同样的抽屉。
日子照旧流转,丈夫依旧早出晚归批改作业,孩子升入高中开始住校。
每个清晨擦拭东厢房的灰尘时,我总会对着空荡荡的床铺发愣,直到听见巷口收废品的吆喝才惊觉自己又出神了。
春去秋来,手机里存着的那个号码始终安静。
有次深夜暴雨,老房子的屋檐被风掀落瓦片,我握着手机在通讯录里反复摩挲那个名字,最终只是给物业打了电话。
第三年的梅雨季格外漫长,潮湿的空气里总飘着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