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护士突然惊呼。母亲浑浊的眼球转向我,插着管子的手艰难地比划数字。当她颤抖着竖起三根手指时,监护仪响起尖锐的长鸣。
停尸间福尔马林的味道钻进鼻腔。法医掀开白布时,母亲僵硬的右手紧攥成拳。当她青紫的指节被强行掰开,掌心的钥匙刺得我瞳孔骤缩——正是老宅阁楼铁盒的铜钥匙。
暴雨砸在违章搭建的阁楼窗棂上。铁盒里褪色的蝴蝶发卡下,压着父亲未寄出的举报信。泛黄的纸张上泪痕斑驳:...次子苏强私自篡改建材配比,为母庆生购置金饰,此等祸患...
盒底突然滚出个密封药瓶。陈律师用手帕包着它转身:这是你哥公司三年前停产的护肝片,主要成分会加速肝硬化。
手机在此时响起,银行通知短信亮得刺眼:苏强向您转账5,000,000元。附言栏的每个字都在跳动:妈把真遗嘱藏在你高考准考证里。
撕裂准考证封塑层的瞬间,2012年的阳光穿透尘埃。母亲歪扭的字迹爬满背面:所有遗产归苏梅,包括老宅。阿强,妈不能再让你错下去。
窗外警笛长鸣。我看着楼下一瘸一拐逃向后山的黑影,把遗嘱复印件塞给陈律师。当苏强在槐树林被捕时,他口袋里掉出的金镶玉挂坠里,嵌着父亲工牌烧剩的半截钢印。
第六章
地窖里的萤火虫
暴雨冲刷着老宅斑驳的门楣。
铜钥匙插入锈蚀锁孔的瞬间,陈年木屑簌簌飘落。地窖台阶上的青苔泛着幽光,手电筒光束扫过墙壁时,密密麻麻的刻痕惊得我后退半步——那些歪扭的正字从1998年绵延到2019年,足足铺满三面墙。
最深处铁皮箱的锁扣挂着母亲常戴的银镯。掀开箱盖的刹那,腐旧的笔记本里滑出张泛黄照片:六岁的我趴在父亲背上,他正指着砖墙裂缝讲解水泥配比,苏强蹲在旁边用树枝画着歪扭的公式。
1999年3月12日:强子今天又去工地偷钢筋,我说要报警,他跪着说最后一次。母亲的字迹在煤油灯下忽明忽暗,建国,当年我要是没护着他...
日记本里夹着的化验单让我浑身发冷。2003年市医院的检测报告显示,父亲血液中含有超量氯化钡——正是苏强公司护肝片的主要成分。而最新那页的日期停在手术前夜:梅子,阁楼东南角第三块砖。
砖缝里的铁盒装着我高考时的2B铅笔,笔杆旋开掉出微型录音带。当机械齿轮开始转动,母亲虚弱的声音混着心电图机的滴答声:强子往我药里掺东西...他怕我说出老宅地契...
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惊飞梁上夜枭。手电筒光束交错中,刀疤脸举着铁锹堵住出口:强哥让我来取点东西。他身后的马仔正往台阶泼汽油,打火机蓝焰照亮墙上的正字。
你知道这些划痕什么意思吗我攥紧录音带后退,每个正代表苏强犯的罪,母亲为他赎罪的日子。刀疤脸瞳孔猛地收缩,铁锹擦着我耳畔砸在墙砖上,碎屑纷飞中露出封存的玻璃瓶。
数百只萤火虫倾巢而出,幽绿光点组成父亲工牌上的编号。这是母亲日记里提过的赎罪灯——每年忌日收集的萤火虫,在暗夜拼成亡者遗愿。
趁他们愣神,我扑向墙角的消防斧。劈开腐烂木箱时,二十年前的工程图纸雪片般纷飞。泛蓝的图纸背面,母亲用口红写着举报信:苏强篡改建材检测报告...落款日期是父亲忌日。
汽油顺着台阶流到脚边时,消防通道突然传来爆破声。陈律师带着特警冲进来,刀疤脸翻窗逃跑时,怀里的金镶玉挂坠摔成两半——夹层照片上,苏强正给某位领导递上黑色皮箱。
拆迁办主任昨晚自首了。陈律师递来平板电脑,监控视频里母亲正偷偷更换药瓶,她临终前把苏强行贿的证据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