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背影猛地僵住,却没回头。门吱呀一声合上时,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声,混着窗外虫鸣,像碎在水里的月光,捞不起,也抓不着。
第六章
顾淮渠离开的那日,天刚破晓。
我躲在角门后的槐树影里,看着他翻身上马。
他穿着玄色劲装,外披墨色大氅,腰间悬着的是一柄狭长的剑——原来那才是他常带的东西。
二公子!春桃的声音惊得我浑身一颤,夫人让我送您这个……
我攥紧帕子,看着春桃将一个包袱递给顾淮渠。他打开包袱角,露出里面的月白中衣——那是我昨夜熬夜赶制的。
顾淮渠抬头看向我藏身的方向,我慌忙往后缩,后腰撞上树干,疼得皱眉。
他嘴角忽然扬起一抹笑,将中衣塞进怀里,扬鞭打马,马蹄声碾碎晨雾,渐渐消失在街角。
三日后,侯府收到西北急报:顾淮渠随前锋营探查敌情时,遭敌军埋伏,生死未卜。
我攥着那封军报,指甲陷进纸里。顾淮清攥着茶杯,指节泛白:淮渠自幼机敏,不会有事的。他声音里带着颤,却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自己。
夜里我躺在榻上,春桃端来安神汤,我喝到第三口时,忽然呕出一口血,染红了碗沿。
夫人!春桃惊呼着要去请大夫,我拉住她手腕:别声张。指尖擦过嘴角血迹。
第七日,第二封军报传来:顾淮渠被敌军俘走,枢密院决定放弃营救。
我正在用午膳,听见这个消息时,筷子当啷掉在碗里。蟹黄豆腐的汤汁泼在桌布上,黏腻得像那天他按我在桌上时的触感。
顾淮清摔了筷子,瓷器碎裂声里,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嗓音:我想去庙里祈福。
慈安堂的门槛还是那么高。我扶着春桃跨过去时,忽然想起上次来还是三个月前,顾淮渠扶着我的手肘,说小心。稳婆见到我时吓了一跳:夫人怎么瘦成这样胎儿……
别提孩子。我打断她,盯着她身后的药柜,有什么药,能让人看起来像有喜,却保不住胎
春桃惊恐地捂住嘴。稳婆瞪大眼,连连摇头:夫人这是何苦……二公子若是知道……
他不会知道了。我摸向小腹,那里还在轻轻动着,西北那么远,他怎么可能知道
药汤很苦,比眼泪还苦。我捏着鼻子灌下去时,春桃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夫人这样,二公子知道了会恨死我们的……
他不会恨。我擦去嘴角药渍,望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他只会觉得,我终于如了自己的愿,做回了清白的侯府夫人。
腹痛是在子时开始的。我咬着帕子,任由冷汗浸透中衣,听见春桃在门外哭着喊大夫。
阵痛像潮水般涌来,我攥着顾淮渠送的荷包,想起他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顾淮渠……我终于喊出他的名字,却只有夜风卷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响声。
腹痛达到顶点时,我仿佛看见他穿着玄色劲装,推开房门,眼底带着惯有的笑意,说嫂嫂,我回来了。
可门始终没开。我在黑暗里数着心跳,一下,两下,直到数不清,直到再也感觉不到小腹的动静,直到听见春桃的尖叫,直到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第七章
我是在秋雨里醒来的。
春桃趴在床边打盹,睫毛上还沾着泪痕。
夫人醒了!春桃猛地抬头,她扑过来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您可吓死奴婢了,稳婆说……说您流了好多血……
我盯着帐顶新换的素白帷幔,想起昏迷前最后一刻的腹痛,像有把刀在搅碎五脏六腑。现在那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西北……有消息么喉间沙哑得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