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尖锐的抗议。
胃不好就别喝冰的啦。咖啡店老板娘操着浓重的口音劝我。
我摇摇头,执意接过杯子。
当第一口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时,我突然想起结婚第一年,我半夜胃痛醒来,周远睡眼惺忪地去厨房给我煮姜汤。
那碗姜汤太咸了,他放多了盐。
现在我才明白,那可能是他爱过我的唯一证据。
洱海边有个画肖像的老奶奶,她的摊位前摆着各种人物的素描。
我坐在凳子微微笑着,想为自己留个影。
姑娘,她递给我一幅速写,你眼睛里有星星。
画上的女人微笑着,眼角却有点点泪光。
我怔怔地看着,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照过相了。
因为周远总说别拍了,你笑起来很僵。
我打开手机相册,最新一张是过年时候朋友聚会的合照。
我站在最边上,而本该在我旁边的周远,被P到了沈瑶身边。
能帮我画张婚纱照吗我问老奶奶。
她画得很快。
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一个穿鱼尾婚纱的轮廓。
画里的我站在空荡荡的光暗交错的教堂里,头纱被风吹起一角。
新郎呢老奶奶问。
我看着画上空白的位置:他走丢了。
深夜的民宿里,我又吐血了。
鲜红的液体在白色洗手池里格外刺目。
我打开水龙头,看着血丝旋转着消失,就像我那场无人见证的婚姻。
手机亮起,是周远的消息:【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复:【冰箱里有做好的菜,记得热透再吃】。
他很快回道:【沈瑶说想学做柠檬蛋糕,你能教教她吗】
我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想起确诊那天,医生问我:要不要告诉家人
当时我说:不必了。
现在我要说:我没有家人。
打开手机相册,我清空了所有周远和沈瑶的相片。
玉龙雪山脚下,一个纳西族姑娘在卖银饰。
这是情人铃,她拿起一对小巧的银铃铛,分开挂在两地,风吹时会互相呼应。
我买了两只。
一只扔进了雪山融化的溪流里,看着它被湍急的水流卷走。另一只系在客栈的窗边,每当夜风吹过,它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些思念,就该这样各自飘零。
回程前一天,我去了崇圣寺。
香火缭绕中,跪在蒲团上的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双手合十,却不知道该求什么。
求健康太迟了。
求姻缘太可笑了。
施主,一个老和尚递给我一盏莲花灯,执念太深,伤的是自己。
灯芯点燃的瞬间,滚烫的蜡油滴在我手背上。
这疼痛让我突然哭了出来——不是为周远,是为那个在婚纱照里小心翼翼的自己,为那个凌晨三点起来烤蛋糕的自己,为那个疼到蜷缩却还说没事的自己。
原来最对不起我的人,是我自己。
返程航班上,胃部的疼痛像是洱海涨潮时的窒息感。
空姐看到惊慌地拿来毛巾和温水,我摆摆手表示没事。
舷窗外,夕阳把云层染成血色,让我想起婚礼那天周远敬酒时,红酒在他杯子里晃动的样子。
打开通讯录,我将周远的备注改为已过期。
回到家时,周远不在。
茶几上摆着两个红酒杯,其中一杯沿口红印鲜艳欲滴。
卧室床单换成了沈瑶喜欢的香槟色,我的星空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