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住了——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主动触碰他人。他飞快地写下:我养它。回程的公交车上,小林把鸟笼放在膝头。这是个临时用洗衣篮改装的囚牢,顶部蒙着纱窗布。绿绣眼在笼底蹒跚,每次颠簸都让它更紧地抓住横杆。小林发现自己正不自觉地模仿着它的呼吸节奏——吸气三秒,屏息一秒,呼气五秒。
这是什么鸟真漂亮。前排的老太太转过身,假牙在阳光下泛着瓷光。
小林条件反射地摸向喉结。正当他准备掏便签本时,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我孙子也养鸟,后来......她的目光扫过小林右脸的疤痕,话尾消失在引擎的轰鸣中。
车窗外的景色开始模糊。小林低头看笼中的鸟,发现它正用喙梳理折断的翅膀,动作精准得像个外科医生。他突然想起火灾那天自己也是这样,坐在救护车里,沉默地按压着同事流血不止的腹部。
到家后,小林做了件反常的事——他把鸟笼放在卧室而不是客厅。笼门大开着,窗也开着。绿绣眼歪头看着自己的方向,却没有尝试起飞。它只是不断用喙轻叩笼底的金属网,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深夜,小林被这种声音惊醒。月光透过纱帘,在鸟笼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他看见绿绣眼正用完好的那只眼睛凝视窗外,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着满天星辰。一种奇异的共鸣在他胸腔蔓延——他们都成了被自己创伤囚禁的囚徒。第三天清晨,小林在鸟笼旁发现一滩淡绿色的呕吐物。兽医给的抗生素显然对鸟类消化系统太刺激了。他跪在地上擦拭时,绿绣眼突然扑腾到他的肩膀上。
这个重量不足二十克的生命体,爪子却像手术钳般紧紧扣住他的棉质睡衣。小林能感觉到它急促的心跳透过衣料传来,频率几乎是自己此刻心跳的两倍。
你...疼吗三个字像生锈的齿轮般艰涩地挤出喉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是火灾后他说出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鸟儿没有回答,只是用喙轻啄他右脸的疤痕。不痛,反而有种奇怪的痒。小林突然想起复健医生的话:有时候,创伤需要另一个创伤来治愈。
他缓慢地走向浴室,鸟儿稳稳地站在他肩上。镜子里,一人一鸟的倒影构成诡异的和谐。小林注意到他们的呼吸不知何时已经同步——吸气,屏息,呼气。当他尝试微笑时,鸟儿突然发出清脆的鸣叫,像是回应。第七天,小林拆掉了笼子。绿绣眼的翅膀已经能短暂扑腾,但飞行轨迹仍然歪斜。它在房间里练习时总会撞到墙壁,就像当初撞向玻璃窗那样。
下午三点,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沉闷。雨滴砸在屋顶的声音让小林浑身紧绷,但绿绣眼却异常兴奋。它跳到窗台上,用喙叩击玻璃,然后转向小林,黑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小林颤抖着推开窗户。风雨立刻灌进来,打湿了他们的羽毛和头发。绿绣眼在窗框上徘徊,雨水顺着它的翠绿色羽毛滑落。当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时,它突然振翅飞入雨幕。
三秒钟后,它又跌跌撞撞地飞回来,湿漉漉地落在小林头顶。就这样重复了七次——飞出去,回来,飞出去,回来。每次返回,它都会在小林身上选择一个新落脚点:肩膀,手臂,甚至鼻尖。
最后一次,它没有回来。小林站在雨中等了十分钟,直到浑身湿透。回到屋里时,他发现窗台上多了一片枫叶,叶脉间夹着一根翠绿色的羽毛。
4
暴风雨中的救赎
笔记本上的新记录只有五个字:
今天,它飞了。
台风预警在深夜响起时,小林正在给鸟儿换药。电视机突然自动开机,刺眼的蓝光填满整个房间,政府警报系统的机械女声重复着:请关紧门窗,做好防风准备——
小林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自从火灾后,这种突如其来的电子音总让他想